小雪初晴并未持续多久。
又是一场暴雪突兀降临,将升腾起的白雾压下。
荒地废土之上,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沉默站立着,他身上长衫破开不少口子,像是被千百把锋刃刮过一般,破破烂烂。
他没有打伞,但漫天似羽如盐的雪却自动回避,怎么都无法沾上他一袭破烂青衫。
他脚边地面的冰雪中凝固着丝丝淡红,那是无忧的鲜血。
可是这鲜血却越来越淡,很快彻底消失不见,连同那散落的碎骨毛发都不留半点痕迹,那叫无忧的醉生梦死宫之人像是从未出现过。
夏仁并未在意这些,当一匹黑马从远处疾驰来的时候,他直接探手拉住了粗糙的粗缰绳。
黑马不敢造次,这儒雅中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它恐惧,它只能畏惧的低着头,小心的原地踏着蹄子。
马上的黑袍少女正抱着马脖子,面容很是苍白,而皮肤之外的那一层隐隐显出奇特的透明,像带着灰泽的水晶。
她蹬着的小鹿皮靴子早已染成了血红色,此时在这骤降的暴雪里却又裹上了圣洁冰霜。
鹿皮靴子往上则是细长而富有弹性的腿,包裹在烟黑紧身长袜里,美腿没入束腰长裙,而腰带是几缕简单的糅杂金丝,勾勒出迷人而曼妙的身材。
她的眼睛似乎是沉沦在某种奇怪的幻境里,唇有些发白,本能地微微张开,在冰寒的空气里呵出些热气。
“十三姨?”夏仁轻轻喊。
见后者没有动静,他也不客气,直接将大头少女从黑马上抱下,探手到她额头之间,灰色气息从她体内汇聚,聚成一团灰色的蛇,涌入他的手指。
又是一单位能点到手。
看着绯红状态栏中显示着的十四单位能点,夏仁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路下来多亏了十三姨,若不是她持续不断的吸收血雾,转化能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收集如此之多。
“咦?”他眼神中透出一股惊奇,目光投到的十三姨手指上。
她左手小指指节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灰色线纹,那纹理如系扣鞋带一般相互交叉,但却并不规则,有些扭曲,像是手法拙劣的裁缝缝补的针线。
夏仁眯上眼,伸手摸了摸面前大头少女的小指,依旧光滑,并无任何粗糙之感。
随手捏了捏,也未曾感觉一点凹凸感,似乎那缝补针线纹也并不是存在于皮肤之下。
再凝神细细看去,那小指指节以上的部分,竟似乎像是被这道缝补线硬生生绑在身体上的,而不是自然长出的。
“是被吸收能点之后,而产生的变化吗?”夏仁皱眉沉思,他又抓着十三姨的左手仔细研究了一番,却未能曾得出任何结论。
而就在这时,喰喰嘤咛一声,悠悠转醒,看着面前的儒雅中年人,吓了一跳,双手很快探入裙中,似乎要掏出什么杀器。
这个动作令夏仁很是尴尬,他急忙咳嗽一声道:“是我。”
喰喰身体一僵,舒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她呢喃一声:“好累啊。”
“但是却又很充实,像是灵魂被释放出来了一样,很轻松,很自由。”
她瞳孔中露出奇怪之色,盯着面前的儒雅中年人道:“这一路我都昏昏沉沉过来的,公子,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对此夏仁并不太好解释...
于是他顶着自家十三姨奇怪的目光,淡然而简要的说明了之后的行程。
“所以说,我只要去陌上剑社山门之外静静等待就可以了吧。”
喰喰点点头,看着那从自己身上扒下黑袍自己穿上的儒雅中年人,慢慢远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肩。
那黑袍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捂暖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公子总不可能穿着那一身在战斗后破破烂烂的衣服进入小镇吧?
“哎哎,毕竟自己算是个长辈嘛。”喰喰告诉自己。
大头少女站在雪中凌乱,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小指上的灰色缝线在缓缓游动,犹如妖异的毒蛇。
--
暴雪里,黑袍儒雅中年人悄无声息的入了落阳镇。
之前的地动山摇,并没有给镇民们带来太多的改变。
山崩在这里实属常事,而入了冬之后更是频繁。
没有谁会因为这样一件事而产生恐慌,更勿用去说搬离小镇,或是好奇的前去调查。
毕竟调查是官府的任务,待到次日雪停后,他们总会派人去查探清楚的。信息灵通的会得到一份谈资,然后散布开来,大家茶余饭后说说哪家遭了殃,而这便足够了。
小镇没有城门,更无夜禁之说,无非是门窗紧锁,只剩下镇子中央的小酒楼还有些人气。
他随手抛出两粒碎金子,吩咐小二去购买一匹健马,同时将所有的特色菜都上一份。
剩余的则是他的辛苦费。
然后,他再不管兴高采烈、一直道谢的小二,自顾自地走到小酒楼二层。
靠窗的黄衣短发男子察觉了他的到来,微微测过了头,只是梯口出现的男人样子却令他微微有些愕然。
但气息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修习了咒怨真经的猛虎山庄弟子之间的这种感应,是无法作假的。
所以在夏仁坐在他对面的时候,他微笑着给面前的师兄斟上一杯尚温的新茶,感叹道:“真是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
“好久不见。”夏仁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
两人相视无语,显然都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