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因为有赵两的自行车,所以总觉得从村子到县城的路特别短暂,只有自己靠双腿亲自走一遍,才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远,何况还是雨天,几条捷径都被山坡滚下来的大石块堵住,路面也不平坦,一个坑紧连着一个洼,等苏秋走到县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里,一般很少人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除非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因此大街和小巷都比平时少了几分人气,阴暗的巷子内,只有两三只野猫还在翻动着垃圾桶,就连叫花子都躲在楼道内熟睡过去了。
苏秋撑着黑伞很快走出巷内,来到大街上,看到那些闪烁不停的招牌,总算有了点人间的烟火味,他刻意用了十几张旧报纸把铁锹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发现,直到经过一家饭馆,闻到里面烤乳鸽的味道,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进过食。
他摸了摸裤兜,昨天晚上王福贵给他的二十多块钱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于是毫不犹豫进了饭馆,叫了两道小菜。
这家‘永和饭馆’平日里老是人满为患,今天遇上大雨,反倒清静了许多,兴许是没有顾客进门,老板跟跑堂儿都无精打采坐在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苏秋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正巧谈到了赵家人,跑堂儿说:“大半个县城的人都说赵家老太太是被赵二德的冤魂给勒死在树上的,赵家媳妇信不过,今天上午袁望舒就去警局跟民警要了张申请,把老太太送去法医那边做鉴定,你知道法医说什么吗?”
那位上了年纪的老板貌似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跑堂儿提到钱信芳的时候,他眯成缝的眼睛忽然张开,说:“她到底是不是被鬼害死的?”
跑堂儿告诉他:“法医说啦,老太太是心肌梗塞死的,还说了什么肾上腺和眼珠子放大,不是被勒死,是被吓死的,所以我怀疑有八成就是被鬼吓死的,你瞧那个老太太都多少岁了,人一旦上年纪,心脏不好,遇到刺激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一口气咽掉了。”
老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由点头表示同意:“那个坟场我今天早上去过,吓死人啦,远远就看到好多墓碑堆在那里,你说那个姓王的老板干嘛没事儿在县城搭一座大墓地?这不是破了咱们县城的风水吗?”
跑堂儿傻笑:“这个……谁也不晓得。”
苏秋没说话,吃完饭把钱压在碗下面便走了,但一路上都在回味跑堂儿说的话,如他猜测,赵老太太当真是被吓死的,可纳闷的是,既然赵老太太是被吓死的,为什么尸首会挂在树上招风?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面多想,绕过几条小巷子,坟场慢慢映入眼前,那些挂在树上的铃铛被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着,大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令苏秋打了个激灵。
他攥紧铁锹,顺着灌木一直走,来到坟地后,他点燃了油灯,能看到地上有很多散乱的脚印,应该是前不久有人来过,兴许是那些看热闹的路人。
他合起雨伞,把雨衣上面的帽子戴上,像个贼似得,又抬头望了一眼天边,这种天气连月亮都不舍得出来,躲在云层后面,没有月光,四周一片黑茫茫,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出一米左右的微弱烛光。
他挑了一个隐匿的地方,把裹着铁锹的报纸一张张掀开,抓了两巴掌的糯米塞进裤袋子里,半弯着腰,轻手轻脚的从篱笆的破洞钻进去。
他发现李员外的坟墓上多了不少冥币,没准是下午的时候王福贵烧给他的,他看了一圈,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才给李员外磕了一个头:“多有得罪。”
铁锹上一股凉意传到他温热的手掌中,苏秋用劲挥下去,发现这里的土壤意外的软,大概是雨水浇透了的缘故,使他不用耗费多大的劲头。
黑压压的云层忽然毫无征兆的闪过一缕光芒,一阵雷声清脆的响起,只听雨声又嘈杂了几分,越下越大,一滴滴雨水像一颗颗小小的石子,隔着一件雨衣都能感受到肌肤传来的微痛。
苏秋抹了抹手掌,懊恼自己居然忘记带一副手套出来,弄得现在手掌全是一片湿漉漉,攥着铁锹都有些不稳的迹象,他缓了一口气,提起铁锹,正要落下,突然一颗铃铛叮铃铃的滚到脚边,他猛然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又拾起铃铛,上面还缠绕着一根细细的布条,有断裂的痕迹,是被风吹下来的,他摇了摇铃铛,但铃铛却没有发出声响,已经坏掉了,他只好随手扔掉,怎知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泥地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回儿听得一清二楚,不会再有差错,他再次回头,蓦然发现一个瘦小的黑影,是赵两。
赵两也穿了一件黑雨衣,他说:“你果然跑来这里,我去你家里找你人,发现你屋子关得严严实实。”
苏秋说:“我不放心,我刚才在饭馆,听到一个跑堂儿说,赵家老太太的死因是心脏病,她是被吓死,不是被勒死的。”
赵两告诉他:“先不管这件事,我跟你讲,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王老板跟两个人一同过来,看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这坟场,我们再不走,怕会被他们发现。”
苏秋搞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王老板要来这种地方?平常从没见过他来这里。”
“谁知道呢?”赵两说:“没准他是做贼心虚,怕赵二德的冤魂在这里徘徊不走,想过来拜一拜,总之我们不能再待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