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个把苏大财气死的人,现在就坐在这里吃小笼包,他已经学会了怎么样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有钱人,一顶漆黑的巴拿马帽和一套洋装,连吃包子的举动都像那些从外国留学回来的大学生,坐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
女人的外貌看上去比陈不赌要年轻十岁,一头烫过的棕卷发,穿着一件牡丹花旗袍,旗袍把她纤细的身材充分展露了出来,白皙又嫩的肌肤,跟陈不赌黝黑的手腕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她就跟那种大城市里的富婆一个模样,举手投足间,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戏谑似的笑容。
苏秋忽然想起庆九跟他说过的话:“这个陈不赌啊,以前就是个穷光蛋,靠卖血来过日子,连个讨老婆的钱都没有,只能去窑子耍耍威风。”
但他现在却找了一个比他更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做老婆,苏秋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在想,这个女人是喜欢他的为人,还是只喜欢他家里面的钱?
忽然,赵两皱巴巴的手掌遮在了他的眼前,他木讷的回头望着他,对方说:“你不是在看陈不赌,你是在看他的老婆,你是不是喜欢他的老婆?我也觉得他的老婆漂亮,长得白,腰还特别细,比村里那些只懂得砍柴挑水的女人好看多啦。”
苏秋摇了摇头,他觉得找老婆不一定要找又白又漂亮的,只要对方喜欢自己,就心满意足了,他放下装着豆浆的瓷碗,说道:“我爹生前跟我说,女人的漂亮,都是要花好多钱堆起来的,你要是能挣大钱,你的老婆也会很漂亮。”
或许是苏秋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陈不赌,这才引起了李珍贵的注意,她朝陈不赌的胳膊肘轻轻拍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说:“那边的人一直看着你,是不是你在赌场的仇家?”
陈不赌惊讶的抬起头,连小笼包的顾不上吃,他的目光如同狼一般警惕,然后望着苏秋,不过这种警惕很快就失去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他说:“不是仇家,是个老朋友的儿子。”
显然,他也一眼认出了苏秋。
他缓慢的站起身来,撑着拐杖,李珍贵见状想要扶他一把,他却拒绝了,然后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慢吞吞的走过来,他的左脚总是比右脚慢两拍,应该是当年受到重伤留下来的后遗症,他对苏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苏少爷,好多年不见。”
苏秋看着陈不赌脸上的皱纹,他不笑的时候,皱纹不明显,一旦笑起来,就像一颗石头砸落在水中,皱纹像水纹一样,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难看死了。
苏秋不喜欢跟面前这个人说话,他看着赵两说:“我肚子饱了,但眼皮却想打架,我需要要回家睡觉。”
赵两点点头,把钱用瓷碗压住,然后站起身。
苏秋也站起来,他现在比陈不赌高出整整一个头,真正长成了一个大汉子,但浑身上下却没有当年苏大财在世时,那种做少爷的气息。
陈不赌笑而不语,静静打量着苏秋,像是看着自家的儿子似得,苏秋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还有一条布裤子,丑陋又泛黄的布鞋上面透着一丝尿骚味,像个乞丐,不像是地主家的儿子,他说道:“不急,苏少爷找到工了吗?”
苏秋点头。
陈不赌又问:“一个月多少工钱?”
“四十块钱。”
“太少啦。”陈不赌叹了一口气,跟他说:“以前那些在家伺候你的仆人,一个月都有好几十的工钱,放到现在,一个月怎么说也有一百块钱,况且你还是少爷,这点钱对你来说,太少啦。”
“不少。”苏秋想走了:“四十块钱能吃饱喝好,我饿不死。”
“还是太少啦,你看看你的衣服上面都有拇指头大的破洞,你的头发也不油亮了。”陈不赌从兜里拿出一张白纸,纸上有黑字,他递给苏秋:“我那边还缺点人手帮忙,要是苏少爷不介意,到时候可以过来,我一个月给你一百三十块的工钱,你要是想好了,就照纸上的地址找我。”
苏秋没有拿,反而是赵两拿过白纸,对陈不赌好意笑了一下。
陈不赌耸耸肩,看出对方有意要离去,也不好意思挽留,只好偏了偏身子,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窄小的路给他们两走。
他一直盯着苏秋和赵两的背影,直到两个人搭着自行车拐入了巷角,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坐会木椅上继续津津有味的吃起小笼包。
这时李珍贵故意将身体贴近,她微微张开粉嫩的樱桃嘴,凑在陈不赌的耳边,说话时嘴里弥漫着一股香味:“他是谁呀?”
陈不赌眯着眼睛,笑着回答:“他的父亲是我的恩人,以前我很穷,穷得没饭吃,只能去赌场,那时候在赌场里,是他父亲把家里钱全部给了我。”
李珍贵笑的花枝招展,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真的吗?那他爹岂不是一个傻子?哪里有人会傻到把钱送给别人?”
陈不赌摇摇头:“你不能这么说,他的那种行为,放到现在,应该叫做行善积德,只可惜我想报恩,他儿子却不领情。”
李珍贵咬了一口小笼包:“要我说,他一家都像个傻子,一个月一百多的工钱,放到县城里,一大把人挣着要做,他倒是挺看的开,眼都不眨一下。”
陈不赌低着头吃包子:“随他便吧。”
……
苏秋走下自行车的时候,问赵两:“你为什么不扔掉?”
赵两骂他:“你是不是傻子?一个月有一百三十块钱的工钱,你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