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汪汪的培根煎蛋当早餐吃起来并不舒服,幸好有一杯浓咖啡可以解腻。
“我之所以没有急于处理这件事,是因为在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上,必须要考虑到公使吕班阁下的意愿,毕竟这件事当初是公使先生一手促成的,而我只是帮助他完成收尾工作而已。”
高易划拉着自己盘子里的鸡蛋,静静的听着巨籁达的开场白。他今天一来就把姿态摆得很低,完全是请求巨籁达帮忙的样子,他根本没有谈自己的想法,而是表示一切听从巨籁达的安排,让对方想办法来为自己获取这片土地,甚至连合理的价格这种要求都没有提。
“最近我才接到公使阁下的来信,他在信中非常明确的表态,法兰西政府不应该在这件事上,让爱国的商人们受到损失。因此如果我能为此事向外交部提出特别费用申请的话,公使阁下将全力协助我获得这笔资金。”
巨籁达吃了口煎蛋,然后用餐巾擦了下嘴,拿起咖啡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他的神态看起来十分平静,就好像谈的不是一百五十亩土地,而是外面天气如何好之类的话题。但是高易注意到,他刚才切鸡蛋的时候,刀叉摩擦在盘底上发出短暂却尖锐的“嗞嗞”声,这说明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平静。
“不过我跟公使阁下的意见并不完全相同。”巨籁达放下咖啡后继续说道,“我认为法兰西政府在商人是否会受到损失上,并不存在任何义务;而生意也没有爱不爱国之分,如果无法盈利的话,就是再爱国的生意也不会有人去碰。”
“但是,”巨籁达强调道,“法兰西政府必须为自己作出的承诺负责,必须履行自己所签订的合同。事实上军方同公董局之间是签过合同的,虽然在某些讼棍看来,这份合同因为缺乏一些明确的条款,因此军方可以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便能逃避履约的责任。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文字游戏,是对商人合法经营的一种讹诈。”
说到这里,巨籁达暂停下来,用叉子从容不迫的卷起一片培根放到嘴里,不慌不忙的细嚼慢咽着,直到培根完全下肚之后,他才继续开口道:
“据我所知,对这件事情,公董局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是只要保本就行,当然这种保本,除了本金之外,还要考虑这笔资金在正常情况下所能够获取的合理增益;另一种则是法兰西政府需要对军方的这次毁约做出赔偿。”
巨籁达顿了顿,换了种义正词严的声调说道:
“而我是支持第二种意见的。由于军方已经支付过四年的租金,因此法国政府应该赔偿给公董局剩下十一个月的租金,合计五万五千两白银,也就是二十万六千二百五十法郎。”
高易完全被他这种出乎意料的结论给搞糊涂了,他不自禁的停下刀叉,对着巨籁达直楞楞的看了起来。眼前坐着的是活雷锋吗?
“然而,”巨籁达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对于第一种意见我也无法忽视,毕竟这同样也是公使阁下的意见。按照这种意见,资金合理的年收益是百分之五,七万六千两白银每年应该有三千八百两的进账,四年合计一万五千二百两,加上本金的话,是九万一千二百两,但是这笔钱需要扣除已经收到的两万两,那么剩下的数字是七万一千二百两……”
如果不是不合礼仪,高易都忍不住要起手去搔自己的脑袋了,对面这位怎么突然开始扯这些了?他不是已经作出政府赔偿的决定了吗?只听对方继续说道:
“五万五千两的赔偿金额同七万一千二百两之间,还有一万六千二百两的差额……”
等等,这是什么神逻辑?五万五的赔偿金怎么会跟七万一的保本金扯到一起去了?这是把土地本身的价值打成零了吗?
“嗞——”巨籁达的叉子在叉一块煎蛋的时候于盘底划出一道长音,他索性把刀叉搁在了盘上,对着高易继续说道:
“为了这一万六千二百两的差额,我们绞尽了脑汁,最后还是董事布卢恩先生自告奋勇,决定承担下这笔金额。当然,作为补偿,他将获得这块土地的支配权。但是据我所知,他并不需要这块地皮,而是希望把它转让出去,当然是在合适的价格下。所以当我听说您对这块土地非常感兴趣时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同您好好来聊一下这件事情。”
这个神转折转得高易的脑筋都快要折掉了,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才忍住没把嘴巴张大到能吞进一只鸵鸟蛋去。
还绞尽脑汁,是在绞尽脑汁怎么自圆其说吧!还迫不及待?高易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对面这位为什么会一直逃避与自己交谈,为什么会感到羞耻。任谁能有这样的神逻辑,估计都会觉得羞耻吧!
见巨籁达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应,高易尽义务的问道:“那么布卢恩先生认为究竟多少价格是合适的呢?”
“如果这笔金额达到四万两千八百两的话,我想我会建议布卢恩先生同意这笔交易的。”
四万两千八百两减去一万六千二百两,是两万六千六百两,折合下来恰好是十万法郎。看来这就是巨籁达的开价了,申请下来的那二十万赔偿金,他至少准备捞一半走。
“赔偿金已经申请下来了吗?
“还没有,但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有公使阁下为我们背书。”
高易点点头,这就是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不需要有一个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