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要亲手敲响自由钟,是为了什么呢,元帅阁下?我不理解。您的卫队又哪里去了?”
安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一定是有不同的想法吧。你又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呢,西方总军的……”老元帅顿了一下,明显是没想起她的名字,“……中尉参谋小姐?”
“塞菲尔中尉。”安妮没有做更多的自我介绍,直接切入主题,“我确实有不同的想法。就算现在敲响自由钟,成功集结起一只部队,又有什么用呢?我从北城一路过来,发现所有的城墙都已经有了破口。就算我们仍有一支敢战的部队,伦尼也还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
“是的,帝国当然不会给我们任何重整旗鼓的机会。继续吧,中尉……塞菲尔中尉。”
退役的元帅喘着粗气,用尽全力又拉动了一次钟索。
安妮顿了一下,等钟声散尽,又继续说道:“伦尼政府也已经完了。议会所有的委员会主席和政府所有的部长几乎都逃走了,连自由军也下了总撤退令。就算集结起来一些残兵败将一样的议员,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是联合议会还是伦尼特别区议会,都不以清廉坚定而闻名。里面大多数的人恐怕早就逃过了麦特比西河,留下来的人大多还想在帝国搞个爵位。如果您是想要召集议会来重建国家,这个目的恐怕也是达不成的……这个您当然也清楚。”
孔提·福克斯点了点头:“是的。靠这些人重建的临时政府不会有任何号召力。这个政府对英特雷、意美亚或者法忒斯诸共和国也不会有任何号召力。请继续,中尉。”
“更别提您自己就是一个价值极大的目标了。”安妮的语气有些急躁,“您应该能想象出帝国皇帝有多想经营一场像样的受降式吧?把诸共和国联邦的历史和立场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再踏上一只脚——再没有比这个更能满足他的东西了。您怎么能不顾自己和共和国的安危,自己留在这里敲钟呢?!”
“你说的我都知道。”福克斯元帅回答道,“我是肯格勒之狐啊,我在这里自然是有充足理由的。”
安妮摊了摊手:“我实在想不到了……还有什么理由能抵消这些担忧呢?”
“理由其实很简单。”
元帅又一次拉动了钟索,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还活着,就在这里,而且我想去做。要去做一件事情,还需要比这更多的理由吗?”
安妮愣住了。
乍听之下,这个答案仿佛是某种搪塞,但它对此刻的她来说却是正中靶心。
“因为活着,在这里,而且想去做。”
她喃喃自语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的微笑终于开始消失了。
“说来有点丢人,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好几次想从战场上逃走。作为一个军人,你总会遇到你怎么想也觉得打不赢的战斗的。”老元帅笑了起来,“每当我产生迷惘的时候,我就会这么想。因为我还活着,在这里,就一定会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不要去思考理由、动机、阴谋或者成功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做就去做,有时候结果也不会差的。”
安妮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墙壁上。
“哪怕我明天就会被皇帝判处死刑,今天我也要在这里敲响自由钟。”
一下钟声。
“哪怕我只有一成机会挽回局面,那也比我逃到下南部去后悔好。”
又一下钟声。
“你从西方总军赶来,应该也有比敲钟或者看我敲钟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吧,塞菲尔中尉?”
老元帅的手抖了一下,这一下钟声变成了两下连续的钟声。
他摇了摇头,停下了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次面对安妮。
不知何时,安妮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的手勉强扶着墙壁,全身都在颤抖,脸上的微笑已经完全崩溃了。
“可是元帅阁下,如果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呢?如果已经完全绝望了呢?您还会选择去做吗?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恐惧只是硬币的一面,在它的彼侧正是勇气。把它翻过来,中尉!我不知道西方总军或者你原本打算怎么做,但总该有些别的事情可以做吧!”
见安妮还没站起身来,福克斯元帅索性松开了钟索,伸了个懒腰,大声喝斥道:“如果你真的已经绝望了,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是啊……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安妮喃喃自语着。在这个世界上,信念决定力量。
而她一直坚持的信念,不正是
“改变”和
“希望”吗?
在战火燃烧的德兰。在机械轰鸣的军工厂。在德兰战后的废墟。
在分裂四散的祖国。在失去那个人的战后世界。在完全不同的历史之中,总有道路通向前方,总有办法改变现实,总有稍微好一点点的未来。
“我又是为什么,在追寻‘那个人’的脚步的呢?连孔提·福克斯这么身份尊贵的人,都不顾危险在这里敲着自由钟。而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还维持着身上这些可笑的魔法。我在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
是的。
她一直在失败。她一直做出过错误的判断的行动,才落到现在这种绝境。
她不能依靠既定的命运;她也同样不能依靠阴谋。
“不能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