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依旧是歌舞升平,一片景富贵象。无论是预示着不详的大火和几人的密议,都挡不住将军府的和平气象。
曹泽喜欢听戏,府上的戏曲是一天都不能少的。以前喜欢听《李逵大闹忠义堂》《活捉三郎》《林冲夜奔》这样的讲究功底的武戏,兴致好的时候还亲自上去露两手,乐此不疲。这两年年纪渐渐大了,倒喜欢昆曲多些,水磨腔婉转悠扬,拍子缓慢轻快,犹如一剂良药,能让他放松心神。
今日唱的是昆曲《水浒记活捉三郎》,对面水榭中家养的戏班子在台上起劲地做戏,女花旦嗓音清亮凄婉,身段苗条柔软,长长的白袖不时翻转,凄惨的神情惹人怜爱,倒叫人忘了是沾花惹草的阎婆惜,只当是哪家的落魄千金罢了,戏中人影儿在结了冰的池水上晃动,很是有意境。要是往常,曹泽打着节拍跟着哼唱两句,再重重地封赏他们。可是今天,曹泽也无心去看,什么词儿一句也听不见。
曹泽,萧言,曹爽,洛世,泰恒裕,还有孙斐,个个熬得眼圈通红,但却毫无倦意。曹泽自吉意楼大火后便称病,已又有了几日。此刻,正舒适地半躺在榻上,闭目静听众人议论。
他们正在密谋除掉萧稹的具体法子。
在太和殿动手除掉老二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因为太和殿侍卫大半是曹泽的人。萧稹日常朝务,几乎每日必去,在这里动手是再合适不过,只是刚才萧言又提出封闭隆宗、景运二门,断绝宫内交通,引起了大家的争论。
曹爽最看不上萧言那样摇鹅毛扇的架势,站起来大声说:“太和殿的随值侍卫,大多都是咱们的人,何必多此一举,叫老二疑心?”
泰恒裕一反往日常态,非常沉着地道:“裕庆宫的情况不明,万一对方预有准备,我们将怎么办?”
“裕庆宫?那个宫殿都快被荒废了。”曹爽不屑一顾道,“那里只有一条道通前面景运门,老二敢进去,咱们把附近侍卫全调过来,这么一围,困也把他困死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洛世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不不不,这种事只可速决,缓一步便成千古之恨。”
“洛世说得对,”曹泽忽然开口道,“所以宫门一定要封,而且要用最得力的人干这件事。”
萧言道,“孙斐大人就很合适。你现在是兵部侍郎。现掌大印,调一哨兵谨守景运门,策应太和殿,外截勤王侍卫,内杀逃窜太监。况且那些禁兵与你都熟,只消假传圣命说有人作乱,大家都会跟着你干起来。”
“我!”孙斐微微一震,瞧了曹泽一眼,笑道,“我怎么担得了如此大任。吴浩泽的掌着禁宫内外守卫大权,他若是不肯放行,不肯相助,也是枉然呐。”
“走到这一步了,还想退?”曹爽不耐烦扬手道,“你身后是万丈深渊!”
“我并不要退,”孙斐冷冷道,“我说的是实情!”
“好了好了!”曹爽有些不耐烦,“我来堵景运门,成么?”
曹爽挑衅般看着孙斐说道,“有我在总不会连一扇大门都关不上!那吴浩泽该由你对付了吧!”
萧言脸上泛出一丝笑容,“大将军的二十万两银子,已打发了这个守城将军!但依我看,姓吴的决非二十万可买,只要能买下一条缓兵之计,买他个慢兵之心就值得了。咱们也不求他助我,只要他无备于我,大内之外的事就全可放心了。”他用眼风扫了一下在座的人,“这怕真要偏劳孙斐大人了。你要率兵接管禁卫军,兵权到手,斩了姓吴的,策应宫中,那就万无一夫了。”
曹泽此时坐直了身子道:“不去掉这一隐患,办起事来便有后顾之忧。”他轻咳一声,接着道,“拔了这颗钉子,主权便操在我手,宫里一时不济也不要紧。缓急有恃,凭这份功劳便值一个亲王!”
“亲王”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在座所有的人心,众人无不一震。孙斐不好意思地谦让道:“亲王我是承受不了的。——到时候我能兵部堂官的身份,顺利接管了禁卫军就行了!”
“凭你?”曹爽听到“亲王”二字,也觉耳热眼红,将帽子一摘向几上一掼道,“那吴浩泽眼里有谁,睬你不睬你都难说呢!”孙斐却冷冷一笑顶了回来,“曹爽大人以为我的剑砍不了人头么?”
萧言见曹爽有争功之心,怕他们闹起纠纷,影响大局,忙岔开话,“世兄!”萧言轻声唤道“自然不能叫孙斐大人空手而去,他当然是以钦差的身份哪!”说着,用手拿着酒壶格格地笑起来。
大事议定,众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方欲往下说时,门上一个侍卫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报道:“禀、禀大将军,王驾已经到府!”霎时空气变得像凝结了一样,满屋人凉得脸色焦黄,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带了多少人?”萧言急问道。
“总共五个,不许奴才通报,说是要看看大将军的园子,一边走一边说笑。这会儿怕快到西花厅了。奴才怕主子没准备,斗胆先来告诉一声儿。”
“好快的腿!你们都回避一下,我去接驾!”曹泽和萧言交换了下眼色,和颜说色地道:“你去侍候着吧!”那侍卫方退出,萧言一改从容不迫的气度,手忙脚乱地对大家说,”咱们从这边去,各从东角门里回府!”又对曹泽耳语几句,便随着众人速速离开了。
萧稹这次造访大将军府,是经过周密考虑的。他觉得在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