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受到萧稹当朝称赞后,广为流传,成了都城的佳话。郭彰仍窝在自家的小院子里不出门,等着朝廷旨意,只是这院子已不再偏僻寂静,而是往来车马不绝,出入皆是朝中大员,皇亲国戚,连带着附近店铺的租金都翻了几番,附近的百姓们也常常凑到院子附近,争抢着一睹当朝权贵的面目,仿佛一荣俱荣一般。一时间,住在郭彰家小院子附近也成了了不得的事情。不久之前一个女子在院子里含恨自尽的事情已成为往事,人们争相传诵着这片地方风水极佳,竟出了个“小刘温”。
往来贵客太多,巡防衙门不得不每日加派校尉在这里巡逻站岗,俨然是个不伦不类的衙门了。郭彰这些变化并未表现惊讶得意,不卑不亢地招待着每一位达官显贵。托大伯父在官场上打拼多年得到的准确情报,郭彰对每位贵客的性情喜好了解得细致入微,日日迎来送往进退有礼,举手投足间丝毫不出差错,竟像个官场老手一般娴熟。
众人渍渍称奇——本以为这郭彰是个桀骜不驯的狂书生,没想到如此老练沉稳,更可贵的是,在郭彰的身上,他们嗅到了与自身相同的气息,那种浸润朝局多年才会有的圆滑世故。便都觉得这郭彰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对于这个异类即将进入朝廷的事实也慢慢不那么反感嫉妒了。
谢澜对这些事情倒是一概不知的,他只知道自家表弟的才能得到王上的认可,很是替他高兴,又唯恐他涉世尚浅,有不周全的地方,于是一有空便替他招待客人们。
一天谢澜送走了朋友,笑嘻嘻地对郭彰说道:“表弟,你瞧,这位黄老兄倒有雅趣,送了这么一件东西来。我想你对这物件必是很喜欢的。”说着便递过来一个轴卷。郭彰接过来展开瞧时,却是一幅水墨画儿,上面盖得密密麻麻的朱砂印章。
谢澜也没仔细看过,拿手摸摸,大为扫兴,道:“我当什么稀罕物呢,哪里寻不出这么张破画儿来送礼呢!”
“此画价值在万金之上。”郭彰审视良久,眼睛突然放出光来,笑着对谢澜说:“亏表哥你每日说,‘陈子昂的马,宋徽宗的鹰,都是好话(画)儿!’这正是宋徽宗的鹰!”
众人都吃一惊,细看图章时,真有一方篆文,上头依稀有“道君……”二字,其余漶漫不清。下头用墨笔缀上“崇宁四年御……”半行细字却相当真切,后头缀书的名字就不详了。郭彰笑道:“你们看,这张纸上真是忠奸俱有:岳少保、秦桧、危素、王阳明、严嵩都收存过这张画儿!”谢澜不大懂这些,只是看着黑乎乎的,并不出奇,便道:“你既然喜欢,那就收下吧!”
郭彰展玩良久,将画慢慢卷起,笑道:“我可承受不起,也没钱来买这些东西。还是送还给那位黄先生吧。”
”那不如送呈王上?他最喜欢这些值钱物件了。”谢澜想想问道。
“那位黄先生先头献王上已讨了个没趣,说是‘玩物丧志’,我岂敢再送!”郭彰回答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事情连我也不知道。”
“前两天闲谈时偶然知道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郭彰盯着画卷好一会儿,才用匣子装好吩咐下人道,“你赶紧追上黄先生的轿子,把画叫到他手上,记住,路上要大声吆喝着。”
“这是干什么?”谢澜有些不解地问道。
“做给人看的嘛。”对着自家表哥,郭彰也毫无隐瞒地说道,“这么值钱的东西我可收不下,所谓拿人东西便要替人办事。这人在王上面前不得力,以后只怕不会找我干什么好事情,到时候只怕会麻烦。”
“何况,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着想,若是这个时候随便收别人东西的话。传到薛必隆之流的耳朵里只怕会影响仕途吧。”郭彰笑笑,“听说那三位被贬的御史已被重新启用了,只怕以后要查的就更严了吧。”
“这些我倒没想过。”谢澜拍拍脑门自嘲道,“你倒是想得周全。”
郭彰喝了口清茶,盯着佛龛口面雪白的墙壁发怔,喃喃说道,“这样重要的大事,自然要万无一失了。”
翠姑,一切都已经按着我的想法慢慢向前推动了,你再耐心地等等吧。
后半夜才回到宫里,整夜睡到都不安稳。下了朝,桌子上成堆的奏折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萧稹不得不半躺在御榻上养了一会儿神,忽然想起苏婉清早就带着沈炼进了宫,这会儿怕已经候着许久了,便吩咐人:“把这盘果子给苏婉他们送去。晚膳我到老太后那边去进餐。”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出门,只见老太后扶着宫女满面笑容地进来,一边坐一边大声嚷道:“婉姐儿呢!叫她来!”
萧稹忙笑着请安:“祖母今儿个刚回宫里,一路辛苦了!孙儿正要过去请安,顺便饶一餐晚膳,不想您就来了。”
“我来瞧瞧,这许多高兴事情窝在心里,哪里还坐得住!”老太后很是高兴,低声说道,“曹泽萧言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这样你的位置也就稳固了。”
最近穿越者们的消息让萧稹辗转反侧,现在又提起曹泽萧言的事情反而隐隐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老太后的话仿佛又将萧稹从特殊穿越者的身份中拉出来,重新回到了齐国君王的身份中来。
是了,无论过程如何,现在自己已经是齐国君王,只要自己尚存人世,那些神秘的人,那位先生,就会来找自己。
这就是一切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