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彰已经在关帝庙外站了,身着绛红截衫,手里拿着把大刀,踱来踱去地等人。煞像个山大王派头!几个军校也都是便衣,执着明晃晃的火把随便站在阶上。看着这幅架势,赶回来的曹泽,萧言差点没笑出声来,三人互相递了眼神,立即明白了各中意思。
“你捉我两个鳖,我捉你五个王八蛋!”郭彰一见大汉,就着火光走下阶来,用手点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叫什么名字,敢这么欺人?”
大汉见拿他的人中有军官,又见这个阵仗儿,顿时毛了,期期艾艾地说道:“大王不必动怒,有话好讲!在下冯庆龙,仅有几分田产,如要盘缠,放了这位兄弟,让他回去取……”
“好一笑,上前用刀割开一个厮仆的绳子道,“去吧,你要弄鬼,瞧他的模样!”一旁的曹泽笑嘻嘻地来到被绑的那人跟前,伸手运气,只一瞬间,“噌噌”割下两只耳朵来,掼在地下。“你回去拿三千两银子来!”郭彰不料曹泽下手如此之狠,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那大汉见状,越发信实了是强盗绑票,便递了个眼色说道:“你回去告诉老太爷,就说有朋友急需三千两银子,快点拿来。要是不够,去找大哥拆兑几个,听见没有?”那人只回一声“是!”一溜烟儿去了。
“你拿我们做强盗!”三人见厮仆已去,哈哈大笑,郭彰扭过脸对冯庆龙道,“我却是个官呢!”便吩咐人扛出肃静回避的牌来,对瞧热闹的人大声说道:“我已访知,这冯庆龙是乌龙镇一霸。你们且回去,明日在这里放牌告状,有冤的诉冤,有苦的诉苦!”
不料百姓们一听这是官,倒面面相觑,窃窃私议一阵,便一齐跪下道:“这位冯老爷并非坏人,求大人开恩放了他吧!”
说着,便叩头。这一求情,不但校尉们吃惊,郭彰也是大出意外。冯庆龙此时将头昂起,得意洋洋。郭彰见他这副样子,冷冷一笑道:“好一个‘老爷’,原来还是个官!你是个什么功名,把这一方百姓欺压成这个样子?”
“郑州守御所千总,”冯庆龙将眼一翻道,“怎么样?”
”既为千总,为什么不在郑州,到这小镇上来做什么?”
“我请假回来养病。怎么,不准?”
“哼哼!你养的好病!”郭彰见他刁顽,咬牙笑道,“你为何抢夺这女子的五两银子?”
“他家买我十五亩更名地,应交五百两银子,拿了五两你就大惊小怪了!”
守御所千总是从五品,郭彰倒有些犯踌躇。萧言此时听他话中有隙,疾声问道:“更名田是战时不知归属的遗地,统归了朝廷,卖钱应归朝廷,你怎敢擅入私囊?你什么时候到的差?”
“前年到差。”冯庆龙拣着容易回答的说道,他有些烦躁。“你是个什么官儿?”
“忙着问我做什么?小心割了你的舌头!”萧言冷笑道,又问那父女二人,“这地你们几时种的?”
老汉畏缩着未敢回答,那女子早瞧出这几人极有来头,忙跪下答道:“五年前我们家逃荒到这里,种了十五亩田……原来是当地富商的地,如今富商不知去向,这地便荒废了。这个痞子前年仗他哥哥的势保了千总,硬说这地要缴五百两银子……朝廷的正项钱粮都难得完起,到哪里寻这些钱来填这无底债?……交不出利钱,他就拉我哥哥做了营兵,我爹出来拦阻,两只眼都叫他们打瞎……”那姑娘说至此,已是泣不成声。
“喂,小子,”曹泽在旁低声道,“这人着实是个民贼,决不能放他过去!”郭彰点点头,又道,“姑娘,你大胆讲来,都由我来做主!”
“何用我讲!”那姑娘指着跪在地下的老百姓道,“他们都是见证人,叫他们说说。前头县里何大老爷是怎么死的!”见没人敢搭腔,姑娘哽咽道,“都怕他,我说!何老爷先前当郑州知县,出告示叫百姓缓交更名地钱——我们等了多少年,碰到了这么一个好官。他冯庆龙和做郑州知府的本家哥子冯喜龙沟通了,就在乌龙镇摆宴请客,何老爷当夜就暴死在路上!何老爷灵柩返乡没钱,还是乌龙镇穷人悄悄兑钱交给何公子的——你们都哑巴了?怎么不敢讲真话?”
此事至关重大,无人敢搭腔,寒夜里关帝庙前死一般寂静,只远远听得夜猫子凄厉的叫声,人人心里打冷颤。郭彰心知,如不显示身份,终难问明此案,大声道:“去请王上亲赐的天子剑来!”这一句话在旷野中显得极其清亮,惊得冯庆龙浑身一抖,老百姓更是目瞪口呆。
少时,鼓乐齐鸣。御赐的天子剑稳稳握在郭彰手中。随从们从庙中抬出两块石礅来,请曹泽,萧言分别坐了。镇上百姓听得外头半夜里乐声阵阵,来的人越发多了。穷乡僻壤的平民,没有见过这等势派,一齐叩下头去齐呼:“青天大老爷!”
一语叫得只让郭彰心寒,先前都害怕自己担着风险,让一个弱女子出头,如今看到了御赐剑,才有胆子说出话。
永远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敢反抗的家伙,真是一群懦弱的废物,活该被欺负,死不足惜!
心里虽然厌恶,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亲热样子。郭彰徐步下阶双手齐挽道:“父老们都请起来!”又转脸对冯庆龙道,“你不是问我身份么?本宪乃当今王上驾前一等侍卫,左都御史明珠,这两位乃是王上心腹近臣,我等奉圣上钦差去西路公干,今夜路过此地,访得你的劣迹,要为民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