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雷声滚滚而过,似乎连后方的厮杀声都已经远去,静得只能听见呼吸与心跳。
刚才牛车那一阵狂奔将绿珠与墨玉都颠簸得东倒西歪,此刻虽然害怕,两个丫环却爬了起来护在谢昭跟前,双双挺起了胸膛。
谢昭扶住有些发晕的额头,看着两个丫环这般模样,心下却是浮上了一丝感动,却又止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若是真到了要忍受屈辱的地步,指不定她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前尘种种如过眼云烟,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惧怕呢?
这样一想谢昭缓缓镇定下来,忽然,她目光一凝面色巨变,就见一只黝黑的如蒲扇般的大手“唰”的一下撩开了帘子!
“啊!”
墨玉和绿珠失声尖叫起来,谢昭将两人朝后一拉,伸手便摸向了车厢里的烛台,紧紧握在手中。
就在这时,一只箭羽破空而来,只听“咚”的一声,钉在了那只大手上,谢昭听到一声闷哼,车外一时又安静了下来,艳红的鲜血溅在牛车内外,刺目惊心。
那大手的主人也是彪悍,伸手便将羽箭给拔了出来,忍着剧痛在厮杀声中应战强敌,车外很快又响起一阵刀剑碰撞的钝响。
谢昭抚了抚胸口,平息着胸腔中翻腾的情绪,没想到一时之间局势又扭转了过来,难不成是宋队长带着人杀了过来?
“快去看看余苗怎么样了!”
谢昭转头对墨玉吩咐了一声,余苗是余妈妈的独子,对这个儿子她爱若珍宝,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再说没有了余苗驾车,她们也走不了。
墨玉应了一声,一张小脸犹带着惊惧后的煞白,小心翼翼地撩帘向外看了一眼这才爬下了牛车,奔着倒在路旁的余苗而去。
绿珠扶住了谢昭,清瘦的小脸上也有惶惶之色,只咬紧了牙关颤声道:“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坐以待毙不是谢昭的性子,但若是就这样抛头露面也是不好,趁着绿珠察看车外情况的同时,她转身取过搁在车角樟木箱笼上的幂篱戴上,薄薄的轻纱遮住了面容,从外向里看不真切,但从轻纱下往外看去却是一切分明。
“姑娘,是救兵来了!”
绿珠欢喜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随即一把撩开了车帘,扶着谢昭落了地。
举目望去,只见刚才拦路的那些流民已经四散奔逃开来,一队身着铠甲的兵士正夹杂在谢家部曲之间与那些手持利器的流民搏杀着,他们手起刀落,一条条身影便骤然倒地,犹如被收割的麦子。
血腥味漫延开来,谢昭只觉得胃里阵阵翻滚,止不住地捂住了口鼻。
“姑娘!”
余苗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在身后响起,谢昭立马转过了身来,只见墨玉正有些吃力地扶着他,他的脚似乎崴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一只手还捂着额头,指间有血丝漫延而下。
“快给他包扎一下,先把血止住!”
谢昭脸色一变赶忙吩咐了一声,绿珠也快步上前,顾不得男女之别与墨玉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余苗,转身抽出腰间的白绢给他包扎了一圈。
由于这队士兵的加入,这场战斗很快便落下了帷幕,宋队长快步奔到了谢昭跟前,顾不得满脸的鲜血,有些兴奋地说道:“县主,幸好有秦校尉带兵帮了咱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秦校尉?”
谢昭怔了怔,便听宋队长解释道:“秦校尉在李郁小将军麾下任职,这次是奉命护送南迁的士族,也顺道清扫沿途的流民匪患。”
“原来是李郁。”
谢昭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李郁是谁。
陇西李氏与弘农杨氏历来执掌兵权,一系高级将领皆是出自这两家,而李郁则是李家如今的第三代孙,前不久才领了四品的后军将军之衔,负责士族南迁的引渡及护卫之职,以他弱冠之年便能得此高位,纵然和家族的萌荫脱不了干系,在同辈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谢昭正与宋队长说着话,道路另一头便有一身着暗红色铠甲之人策马而来,她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南齐北魏建国也不过百年,因着之前连年的战火,马匹已经极度匮乏,如今仅有的马匹几乎全部都投入了军队,豪门士族虽然也有圈养,不过寥寥数匹,牛车才是这时最普遍的交通工具,甚至还有清谈学士骑牛而过,宽袖深衣,墨发飞扬,那样的魏晋fēng_liú谢昭也不是没有见过。
见着一人一骑飞奔而来,宋队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伸手一指道:“县主,那便是秦校尉,先前若不是他一箭射中那贼人,想必那贼人已经冒犯了县主,”说到这里话语一顿,面容有些愧色,只低头道:“也是小的失职,没能护卫好县主的安全!”
谢昭一摆手止住了宋队长的话,“不必说了,他们的人太多,我知道你已经尽力,待会清点一下咱们这边伤亡的人数。”
“是。”
宋队长叹了口气,眸色也有些黯然,那些跟随他的兄弟们这次死伤过半,此刻他心里也难受得紧。
秦啸纵马而来,不过在谢昭十步之遥便停住了马儿,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恭身,“后军将军麾下五营校尉秦啸见过江宁县主,让县主受惊了!”嗓音有些低沉,但却清冽,带着军人的爽利之风。
“秦校尉不必多礼,还要谢谢你及时解围!”
谢昭优雅站定,双手交叠在身前,对着秦啸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