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同又笑了,笑得憨厚万分,就像是农家汉子吃饱了饭走到田间,看见农田里沉甸甸的稻穗都垂到土壤中时露出的那种笑容,也像是谁家的一个懒女人,睡饱了觉,睁开眼便看到眼前是一桌丰盛的饭菜时所露出的笑容。
那笑容很满足,满足到极点。
祝允同少年的时候用剑,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觉得剑中直,端正,很适合自己。
但是现在祝允同不用剑了,因为剑终究是身外物。
祝允同现在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手。手是身体中最灵活的部位,也是最锋利的剑。
无论是怎样繁杂的指诀,手都能比划出来,所以无论怎样强大的剑意,都能通过手释放出来。
祝允同出剑了,也就是出手了。
祝允同一抬手,手势笔直,从指尖到肩膀,一条无可挑剔的直线。他比的是剑指,食指与中指并拢打直,直指迎面扑来的恒星。
前一刻依然光华夺目,令人无法直视的恒星发出“嗤”的一声,就像是烧红的铁浸入了冰水之中,那光芒瞬间爆发出千百倍的光芒.
但是只是这一瞬,这一瞬过后,再耀眼的光芒,再炽热的火焰,都彻底黯淡冷却。
恒星崩溃了,坍塌了,消散了。
一击破一击。
看上去谁都没有吃亏,但是陆茹满是褶皱的脸上却露出一分凝重的神色。
她是前辈,她本该是一击得手,至少要占到一点优势,但是她没有占到任何的优势。
这就意味着,对手至少在实力上与她极其接近——八阶巅峰,百余年就达到了八阶巅峰,他还有很大的希望冲入九阶。
这让陆茹有些嫉妒,随之而来的是恼恨,她要今日在这里边将这个希望彻底摧毁。
祝允同笑容依旧,眼中反而有了光芒,道:“有意思。”
欧凯咳出了一大口血,挡住了追击自己的洛星——他只要拖住洛星就好了,易苏苏会和祖恭联手,迅速解决掉已经负伤的吕牧之。
一声凤凰清啼,凤栖梧长剑破空,凤凰燃烧起的烈焰将一片星辉引燃,燎天火舌,疯狂翻卷。
“有意思吗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这么多人打我们这几个人,你们好意思吗你们!”凤栖梧愤怒地咆哮着,手里的剑却没有停下。
他的一身红袍已经满是裂纹与鲜血,狼狈万分。
“话太多了。”路驽笑骂道,也一般地狼狈不堪。
虽然两个人都是五阶巅峰,但是迎战这么多人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在一层接着一层连绵不断的攻势之下,他们只有防守之力,而随着防守的进行,他们也变得越来越被动,防御之中的漏洞也越来越多,被突破防御只是迟早的事情。
穆少恩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力将两仪轮展开,将自己、凤栖梧和路驽纳入防护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将来自敌人的攻击卸去。
云埔本来以为应该会很快战胜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因为他自信自己六阶中段的修为,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但是云埔非但没有能够取得胜利,甚至没有一丁点的优势——他始终处身于劣势之中。
刘鱼悍然的贴身肉搏让云埔招架得很困难,尤其是那一道道冷冽到极致的剑意,不断地在他的身上划开一条条口子,哪怕他能够堪堪躲过,但是那森冷的剑划过皮肤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让云埔有种忍不住要战栗的错觉。
看着那一道道以凤鸣山庄的功法运转起来的剑,云埔却总会想起关于剑宗的一些故事。
傲剑洞天很简单,专注于修剑,不然也不会自名为傲剑洞天。
但是在这条路上,傲剑洞天也产生了分歧——很多年前诞生了一个一心一意修剑的男人,他专注于把一柄剑发挥到淋漓尽致,不需要任何的法术,一剑破万法,这就是剑宗。
剑宗已经毁灭了,但并不代表获胜的气宗真的就把剑宗的一切都弃如敝履。
实际上,雄才大略的前代洞主春山君便将剑宗的很多理念引入了气宗。
云埔作为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他难免有些傲气,所以他虽然接触到了剑宗的理念,但是认为,这既然是失败者的理念,那么应当被摒弃。
所以云埔从来不把剑宗理念放在眼中。所以云埔也认为,自己那个沉迷于剑宗理念的大师兄,只不过是比自己早入门十年,再给自己十年,自己就能超过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云埔看到刘鱼的战斗方式,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将它和剑宗的理念联系起来。
刘鱼的剑来得很凌厉,很干脆,很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犹豫不前。
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剑,只要她一递出这一剑,这一剑的剑势便已经形成,那么这一剑便无可阻挡。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剑法,在他们印象中,不管是修的气,还是修的身,任何招式,任何法术,都需要经过真气从体内释放,然后通过真气与天地间灵气形成联系,从而驾驭天地间灵气呈现出相应的具象。
这需要时间。
从你动这个念头,到操纵真气,到灵气具象,这都需要时间,哪怕再快,都需要时间。尤其越是消耗真气,越是强大的法术,那么需要的时间越是长久,因为他们需要调集更多的灵气。
所以实际的战斗中,每个人清楚自己做出每一个对策需要多少时间,对方的反应需要多少时间,从而使自己的应对尽可能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