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凉风习习,春雨细而密。
灼华宫的殿门开了个小缝,有薄薄的湿意渗进来漂浮在脚踝旁,清透的水滴横扫在那净白的窗纸上,噼里啪啦作响,平添静心之味。
内殿不透风也少见阳光,江昭良便在正殿的软榻上小憩一会儿,朦胧中,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眼睛微睁,睫毛颤了颤,那两颗黝黑的眸子还染着困意的水雾。
皇帝坐在她身边,伸手温柔的拂去她额间捂出的汗水,微笑道:“朕吵醒你了吗?”
江昭良抿唇一笑,从薄被之下伸手抚上皇帝放在榻边的手,温声细语:“外面还下着雨,皇上怎么来了,也不怕着凉?”
皇帝反握住她的手,许是天葵给她盖的被子有些厚,热的她手心都是潮乎乎的,遂笑道:“朕本就打算来看看你,这点小雨不妨事。”
江昭良撑着坐起身来,靠在皇帝宽阔的怀里,低低道:“皇上这个月十日有九日都宿在臣妾这里,晚上侍寝也就罢了,白日也来,也该去陪陪别的妹妹。”
皇帝低头瞧着她卷翘的睫毛,抿唇一笑:“爱妃此言有理,后宫佳丽颇多,朕总不能冷落了旁的,要做到雨露均沾,那……朕可就走了。”说着,手一撑,作势真要走。
“哎——”
江昭良忙攥住他的指尖,皇帝回头,她双颊浮红,悄然一笑,又忙松开手。
皇帝重新坐下来,对她这副羞容爱不释手:“昭良,你这到底是要朕走,还是不叫朕走啊。”
江昭良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来,却还是道:“皇上既然要走,那就走吧,臣妾入宫这么久,总不能这么不懂事。”
皇帝朗笑两声,抚上她的肩膀道:“无妨,朕今日就当是来看小公主的,顺便看看你。”
江昭良闻言,娴静的点了点头,叫天葵把小公主从乳母那里抱来,皇帝接过,瞧着她在怀里熟睡的模样,回头问道:“可想好封号吗?”
江昭良由天葵服侍着披了外衫,凑过去看着那孩子白净的小胖脸,笑道:“想好了,就叫她长华,皇上听着可好?”
皇帝听完,嗯了一声:“长华,不错,那就封她为长华公主。”说着,将长华送进江昭良的怀里,道,“正巧,太后也给她起好了名字。”
江昭良淡笑道:“叫什么?”
皇帝轻碰了碰长华的脸颊,环住江昭良的肩头,温温道:“叫宁容妍。”
江昭良淡淡道:“妍,技也,又曰慧,是个好名字。”说着,又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回头,道:“怎么了?”
江昭良瞧着长华,爱惜之情溢于言表:“长华也快满月了,臣妾想着,就不要大费周章的办置满月宴了,劳神费财不说,这孩子生下来身子也不太好,经不起这么折腾。”
皇帝眉梢一挑,直接道破她心中所想,轻声一笑:“朕看,你是舍不得再给君幸添麻烦吧。”
江昭良悄悄一笑,安静道:“她的上御司什么事都要揽,恒王的婚事在即,过些日子还要筹备女官殿选的事宜,往后五月份的科举也得找她,君幸身子一直没好利落,就别让她在准备长华的满月宴了,等到时候长华过生日,再一通热闹也不迟啊。”
皇帝听她这话,也觉得有理,近来朝上事情颇多,人力疲惫,就连国库支出也有些力不从心,通州苍岚的那批银钱货物还未到,是得节俭一些了。
二来,他近些日子太过宠爱江昭良,总是被太后数落,取消了长华的满月宴也能表表态度,再者,也能叫太后知道,江昭良是个明事理的。
“既然你都说了,朕就依你。”皇帝笑道。
江昭良微低了低头,莞尔一笑:“臣妾替君幸谢过皇上体恤。”
皇帝盯着她不舍得移目,片刻,他忽然道:“说起来,老二要成亲了,老三老四的婚事也得赶赶了。”
江昭良心底暗惊,忙做出美艳的娇嗔状,道:“皇上,皇上难不成真要把君幸赐给端王吗?”
皇帝低头问道:“怎么?你不想让她嫁出去?”
江昭良微微不快道:“君幸是臣妾唯一的妹妹,臣妾自然想让她嫁给这世间最好的良人,端王怕是不合她的性子。”
说着,扬着笑脸请求道:“皇上,我们江家就剩她这么一个女儿陪在母亲身边了,就叫她在多留几年吧。”
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放心吧,朕本来也没打算把她嫁出去,她天生就不是相夫教子的命,既是王佐之才,总要物尽其用才是。”
江昭良刚要松一口气,却听皇帝又道:“只是老四这边,朕倒是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刚好皇后那边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考虑考虑。”
“皇后娘娘看上了哪家的女儿?”江昭良抬头问道。
皇帝缓缓开口:“骆礼维家的那个二女儿,叫……骆择善的。”
江昭良眸光闪烁,原来是她。
皇帝继续道:“去年赏花宴见了一次,皇后说那丫头身段长相都很不错,人也善识大体,端庄和婉,更重要的是,她外祖父唐家是西昌的金矿大商。”
江昭良心底微微不忿,开始为自家小妹鸣不平。
论身段,江淮自幼习武,不知道要比骆择善纤长多少;论容貌,中原榜上她连前十都挤不进去,更别说和稳居第七的江淮相提并论了;论出身,家族是其次,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成就,如此,她连给江淮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那皇上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