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良久,泡的时间太长皮起皱了,水也都已经凉了,令狐莞尔却浑然不知没有发觉,思绪又飘回到那个时候,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面前,那么的清楚,那么的清晰,自己与吟香却实是有过那么一段非常深入的交集,虽然自己那个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做过。这么些年了,若是她一直以令狐楚氏自居,那自己真的亏欠她太多了,多的难以用言语来描述,负心薄幸,始乱终弃,朝三暮四,道德沦丧这些都能扣在自己头上,无从申述,辩无可辩。悔疚、惭愧、仿徨、恐惧就好像四座大山压的令狐莞尔喘不过气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一种多么美妙的初心和意境,可一旦失去背弃,即便日后再见复合也有了隔阂芥蒂,空泛虚伪索然无趣,有的就只是唏嘘懊恼和悔恨。
店家催了好几回,令狐莞尔才晃过神来,心事重重的换上澡堂里提供的廉价书生袍,其实澡堂也提供餐饮和住宿,而且比客栈还便宜,适合一些落魄的江湖中人歇脚,也适合现在紧张拮据的令狐莞尔。
但令狐莞尔并没有留宿,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问清楚地界,这里果然就是宋州城无疑了。自己的猜测真的一点没错,这一切仿佛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啊。在大街上问清了住址和大概的方位,令狐莞尔片刻不停歇的就快步赶了过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来到一处深宅大院、碧瓦朱墙的府邸跟前,看门口灯笼和牌匾上的字,确定是楚家无疑了。心中怀着忐忑,更是羞愧难当,令狐莞尔始终没好意思去敲门,于是绕着围墙走了一段。还真别说穿着书生服伪装的挺不错,夜色已经浓重也没引起任何怀疑,最后在僻静处翻墙入院。
这楚家府邸很明显翻新扩建过,但格局什么的基本上都没有变,没有变的还有后院那里外三间的大套房,自己曾在里面度过三个月的快乐时光,现而今屋子依旧,里面也仍旧亮着灯光,只是不知佳人何在?
都说近乡情更怯,令狐莞尔此刻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惶惶胆怯起来不敢去面对,直到下了巨大的决心之后才悄悄摸了上去,跳进小院里,躲在廊檐下,大夏天的窗户开着,令狐莞尔偷眼去瞧,就见一个端庄慵懒的贵妇人坐在桌旁,正神情专注的看着书,时不时的翻动着,这贵妇人不是楚吟香又是何人?
感觉屋里没有其他人,连丫鬟都没有,令狐莞尔心中黯然,她还依旧是一人独居在此啊,在令狐莞尔的记忆里,这里是他住在楚府时的客房,后来就成了洞房和新房,但并非吟香她的闺房,她始终独居在此看来是依旧苦守着当初的誓言,令狐莞尔心下更是悔不当初。
再瞧伊人那样貌,风姿绰约,宛如天仙,但可能是她现在一直以妇人自居的缘故,妆容浓而艳丽,犹似一朵绚烂绽放的牡丹花,雍容华贵,艳压群芳,国色天香,富贵绵长。如流云般的发髻格外好看,镶嵌的朱钗、发钗、发饰显得美人典雅而又大方,修长入鬓的远山眉闲适淡雅,黑亮浓密曲长上翘的睫毛极具美感,星辰般闪亮的眼眸却有些暗淡更难掩其中的感伤和忧思,白里透红肌肤如玉石般光洁,似月华般婉约,殷红似血的樱唇艳治而勾人,宽大的红色罗衫显得伊人婀娜丰润,翘然挺立,而又无比的神秘。远望之如深藏窖中的陈年佳酿只为懂她的人而馥郁芬芳。如此的惊艳绝伦,如此的成熟妩媚,尤其是眉心那一点三瓣落梅妆似有神韵,惊为天人。
令狐莞尔都傻眼了,可心里又有一丝紧张和失落,女为悦己者容,吟香这副妆扮总不会是等着给自己来看的吧。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看来人的身形是个男人,令狐莞尔忙躲到阴暗角落里,心里却是升起了一阵腾腾的杀意,这或许是令狐莞尔有生以来头一次没缘由的动了杀机,可也仅仅只是转瞬之间,心中宽慰自嘲的暗道:令狐莞尔啊令狐莞尔,你就是块臭狗屎,一走六七年,毫无音讯跟死了一样,难不成还想要人家美女守着你一辈子吗?既然缘分已尽,那不如各还本道,况且我都已经有了死生不相离的金凤了,以前每当提到想到金凤至,令狐莞尔总还觉的无所谓,可在此刻就觉的分外稀罕,巴不得能全身心的相知相予,永不分离。
带着失落和遗憾,令狐莞尔正欲离去,却见那富态的男人五十多岁,这不是楚老伯吗?你一个当爹的,大晚上的跑自家女儿房间里去干什么呀!害得我差点误会了。令狐莞尔心里暗骂,只感觉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心脏都有些受不了,忙又靠在墙边,细细偷听,伺机偷瞧。
“爹爹,这么晚了您来找女儿什么事?”只听楚吟香很平淡很冷漠的说道,似乎没有半点的情感。
“女儿呀,你不妨再考虑考虑,李大官人有名望,素来仁厚待人,有古来长者之风,他中年丧妻,你嫁给了他就是正妻,明媒正娶,堂堂正正。”老头子苦口婆心的说道,紧接着又补充道:“家里老人都去了,我这把老骨头五十好几已经知足了,你也很多年不用依赖药丸啦,咋们楚家不再怕那苗人的要挟!依我看那姓令狐的小子狼心狗肺早就把你给忘了,女儿你又何苦死守着他一个人呢?”
虽然被骂作狼心狗肺,但令狐莞尔并不生气,只是老脸一热,心里还强自辩解道:我……我只是病了,需要休养,前些年有了迷茫,一时没想起来罢了,心里其实是装着吟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