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一无所依
别院几乎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主仆四人闭门不出,而除了咸熙宫送膳者一日三次进出别院,还有皇太后隔三差五探视朱祁铭之外,几乎再无外人前来造访。
朱祁铭倒也耐得住寂寞,每日花少量时间读书,把多数时间用在了习武上。凌虚道长偶尔现身指点一二,离去时总会对他的剑法、身法大加贬损,从无一句褒扬之词。久而久之,他对这个神秘的女冠不抱什么奢望,损话听多了,会习以为常,总觉得那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唯一的苦恼就是消息闭塞,对天下大势的演化一无所知。
“请殿下用膳。”
习武出了一身的汗,沐浴更衣后,听见了崔嬷嬷的传膳声,他移步进了膳房。
“参见越王殿下。”
红蓼?朱祁铭坐定,见红蓼正在布菜,其娴熟、优雅程度即便放眼整个紫禁城,恐怕也无人能及。红蓼的此番造诣代表了宫廷最高的侍宴水平。
“今日为何是你前来送膳?”
但见身姿轻晃,指影徐动,盘盏落案时响声极其细微,而盘盏的间距拿捏得恰到好处,摆放的造型像极了一朵梅花。
“太皇太后身体欠安,宫中一大堆的杂事有待皇太后打理,奴婢身为咸熙宫掌事宫女,总有得便的时候。再说,梅子不是不在了吗。”
朱祁铭瞟一眼膳房门外,见崔嬷嬷、茵儿、渠清都未现身,“如此说来,女诸葛是有事要教导本王了?”
“不敢。”红蓼正身恭立,“殿下幽居别院,自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东南沿海与北境都在悄然生变,有些事对朝中君臣而言,只怕早已司空见惯了,只当它是寻常事,不过,对殿下而言,则要另当别论。”
朱祁铭脱下金面罩,见红蓼并不惊惧,这才起箸用膳。“本王管不了那么多。”
“听听也是好的。不久前,倭寇攻破浙江大嵩千户卫,当时所有的指挥官全部脱岗,若非当地民壮奋力抵抗,贼势恐怕会蔓延至许多州县。”
朱祁铭投箸,“数十万大军困于云南腾不出手来,东南沿海又有倭寇肆虐,这个时候,北境肯定承受不了任何的风吹草动。”
“朝鲜使臣崔士康刚刚入京,据他说,女真诸部暗中勾结瓦剌,瓦剌通过女真人诱胁朝鲜,想逼迫朝鲜依附于瓦剌,被李裪断然拒绝。”
“朝鲜使臣的话可信么?”
“有辽东方面的消息可作佐证。已经依附于瓦剌的兀良哈三卫勾结野人女真进犯辽东,辽东局势动荡。”
朱祁铭起身离案,“朝中可有良策?”
“良策?”红蓼摇头,“重阳节那天君臣仍在大摆筵宴,到处都是歌舞升平的景象,无人担心来自瓦剌的步步侵消。”
朱祁铭食欲尽失,拿起金面罩戴在头上,“祸不远矣,朝中何以如此从容?”
“大明地大物博,有的是妥协的余地。朝中君臣已同意将瓦剌使团的员额增至三百人。”
“三百人!”朱祁铭暗中咬牙,“三百人的赏赐,加上以次充好的朝贡贸易所得之利,足抵得上大半个富裕省份一年的赋税!”
“瓦剌人的胃口大得很,每次使团入京,其人数远不止三百人。朝中君臣正为此犯难,任其自便吧,怕引起物议沸腾;驱离多出的人员吧,又怕与瓦剌交恶。故而朝中定下了权宜之策,那就是劝瓦剌使团将多出的人员留置在边境猫儿庄一带,由大明好吃好喝招待。”
“劝?”朱祁铭顿感无比的郁闷,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失望,“一退再退,哪还像个堂堂上国!”
红蓼迟疑片刻,“奴婢说这些是想让殿下明白,朝中既然选择了妥协苟安这条路,就多多少少还能撑几年,数年之内,殿下就成了一枚闲子,住在紫禁城恐怕会导致殿下与朝中君臣的嫌隙日益加深,而回越府居住与赴藩这两条路又走不通,望殿下早做打算!”
朱祁铭端视红蓼,却不言语。
“若太皇太后能平安度过此劫,殿下自可不必发愁。可是,万一”红蓼顿住,省去了后面犯忌讳的言辞,“太皇太后操不了太多的心,仅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天子身上,也无暇顾及内忧外患,眼下只求稳定内政,助天子立威。故而,殿下该为自己作打算了!”
红蓼辞去,朱祁铭颓然落座。
“崔嬷嬷!”
崔嬷嬷入内,“殿下有何吩咐?”
“太皇太后近来如何?”
崔嬷嬷叹了口气,“太皇太后不豫,殿下别去清宁宫那边请安,免得让太皇太后瞧见了心里难受。”
挂念着太皇太后的病情,朱祁铭一时间心烦意燥。尽管红蓼的良言令他心动,但太皇太后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个至亲,身为孙儿自当尽孝,且自己未来究竟走哪条路还有待太皇太后发话,这个时候他哪有什么主见?
但愿太皇太后能够痊愈!
京城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连日的朔风劲吹之后,气温骤降,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太皇太后的病情也随着天气的恶化而在加重。
正统七年十月初三,太皇太后大不豫,朝中君臣在太庙举行了隆重的祈祷仪式。
十月十八乙巳这日,朱祁铭一大早就被传入清宁宫。一进内室,就见室中只有皇上、皇太后和王振及两个年老的嬷嬷等数人。太皇太后平躺在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鼻子开始泛酸。
皇太后凑近太皇太后的耳边,“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