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铭跪在榻前,握住太皇太后一只手。太皇太后眼皮动了动,却怎么也睁不开。
“让冯铎跟着你。”
朱祁铭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你们善待祁铭!”
但见太皇太后的头微微一斜,一名嬷嬷上前端详,片刻后“呜”地哭出声来。顿时,室内哭声一片。
朱祁铭的脑子完全懵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忘记森严的宫规,太皇太后崩,阖宫妃嫔要来瞻仰遗容,接着还要小殓,故而他得回避。
泪眼迷蒙地起身出了清宁宫,身后传来王振的声音。
“太皇太后遗诰:吾自洪武中配仁宗皇帝三十余年,为未亡人十有八年,今命止,此得全归以从先帝于地下,足矣!允惟国家重事存没在念,皇帝聪明、孝敬、仁厚、果敢,尔内外文武群臣宜尽诚辅导。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军民者,祖宗之军民,惟爱人为保国之本,惟施仁为爱人之道。尔群臣咸佐皇帝惇行仁政,各禀廉公忠诚,勤慎不懈,庶几克济。”
“宫中庶务悉取皇太后处分,诸后妃家并须遵奉皇祖训诫,不得干预国政。”
“吾素无德,及下身没之后,丧服悉遵仁宗皇帝遗诏,以日易月,二十七日而除,哭临三日即止,君臣皆同,不得故违。”
“皇帝宜念万机之重,群臣当共慰勉,毋得过哀,成服三日后即听政”
茫然走在宫道上,忽闻一道撕肝裂肺般的哭声传来,张着泪眼望去,模模糊糊见是静慈仙师的身影。
太皇太后临终前把心思全用在了天子身上,连遗诰都用心顾念着天子,而他这个亲王却从此无依无靠,日后的一言一行,无论后果有多严重,都得他一人去抗,躲在大树底下乘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与可怜的静慈仙师相比,他要幸运得多。皇祖母早早把他托付给了皇太后,又留下了“你们善待祁铭”的临终遗言,有了这些护身符,日后磨难再多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而静慈仙师已是生无可依!
回到别院,崔嬷嬷她们见了他那个样子,无不掩面大哭起来而凌虚道是太皇太后新丧,紫禁城守备森严,无需她留在别院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太皇太后的丧事,他每天都被内侍传来传去,直到十一月下旬丧期届满除服之后也是如此。
这一天,他又被内侍传到了谨身殿。
步入谨身殿,缓行数步,他猛然发觉情形有些不对。殿中聚着一大帮女子,一身身素服难掩她们的绝世姿色。
“秦氏丧礼上失仪,该受重罚!”
天啦,这是周妃的声音!
“皇后殿下,臣妾并未失仪,望殿下详查!”
朱祁铭怔怔地看了那边一眼,就见秦氏跪在地上,在周妃的一声冷笑中,皇后缓缓转过身来,淡然的表情表明她心中装有一个不偏不倚的决定,只是此刻的不偏不倚对秦氏而言,多半会显失公平!
莫非自己在习惯成自然后的不经意间,又着了别人的道?朱祁铭心中骇然,不敢再看后妃一眼,就想转身出殿,远离是非之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传来妃嫔的惊叫声,而身前人影一晃,皇上快步入殿,死死盯着朱祁铭,目中有股透心的寒意,“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滚!”
朱祁铭来不及施礼,迎着凛冽的寒风奔出谨身殿。皇上的吼叫声追了上来。
“吕希无能,教导无方,还有何脸面呆在翰林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