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很激动,却竭力装作淡定、轻飘飘的样子,庄明宪看了心里有些狐疑。
她走过来,打开了那红色的木盒,里面放着大红烫金纸。庄明宪取出那纸,不解地打开了。
婚书:
傅文,字时文,北直隶顺天府通州三河县人氏,谨以北直隶河间府河间县庄家二房庄氏金山第二孙女明宪配之,从兹缔结良缘,共盟鸳誓。惟愿夫妇和顺,瓜瓞绵绵,相携白首……
最下面盖的是礼部官媒的印章。
庄明宪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不、不、不,一定是错觉,一定是她看错了。
跟傅文定亲的是庄明姿,要嫁给傅文的人也是庄明姿。他们连婚期都定下了,就在今年六月,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了。
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不是她的名字。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婚书,然后看着老太爷:“这……婚书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声音凝涩如冬天冻住的河水,透着一股子寒意。
“没错。”老太爷对她吃惊的表情很满意:“怎么,高兴傻了吧?你大姐已经跟傅文退亲了,你就要嫁给傅文了!”
庄明宪习吹埙,有段时间跟鬼哭狼嚎一般害得他睡不好觉。
这下好了,庄明宪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也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不!”庄明宪脸色发青,睚眦欲裂地看着老太爷:“定亲要提亲、纳吉、交换庚帖……怎么会直接写婚书?”
直接写了婚书,这婚事就定钉板上了,是经过官家认可的,想悔婚都不行了。除非是休妻或者和离。
老太爷得意一笑,哈哈地捋着胡须:“所以你要感谢祖父我,你以后便是傅家妇了,婚期就在六月。虽然时间紧了一些,但一切都是现成的,傅家那边准备也充分,傅文绝不会亏待你的……”
庄明宪看着他的笑脸,听着他说的话,只觉遍体生寒,让她止不住发起抖来。
那是对命运的恐惧。
她怕她用尽全力还是无法扭转结局。
她不要嫁给傅文,死也不要。
十年夫妻,前面八年独守空闺的冷寂,被傅家仆妇耻笑、被婆婆李氏看不起的羞辱,给傅文治好病之后被毒死的痛苦绝望……
那样悲惨的过往,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她宁愿死,宁愿现在就死。
她不能死,祖母还需要她。
她要活着。
“我不同意!”她脸色发青,颤抖着说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老太爷脸上还挂着洋洋得意的笑,闻言只觉得庄明宪神情很奇怪,根本没有欢呼雀跃对他说感谢,看着他的眼神还非常冷漠,冷漠中带着几分……恨。
是的,就是恨。
他的脸色也拉下来了:“傅文有什么不好?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是你!”庄明宪再也忍受不住,她声音尖锐地叫了出来:“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凭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定下我得亲事,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祖父!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做我得祖父,你也不配决定我的人生!”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太爷也怒了:“有你这么跟祖父说话的吗?我朝《户婚律》上有规定,写下婚书经由官媒盖章,这婚事就是已经成了!别说傅文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抬回去,便是他什么都不给,直接登门来领人,你也必须跟他走!”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她知道,她才会这么无助,这么尖锐,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了。
“你休想!”
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翻腾,庄明宪浑身紧绷,脸色涨得通红,望着老太爷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
“我不会嫁给傅文的。”庄明宪冷冷道:“除非我死!”
“好,好,好。”老太爷气得头脑发晕,抓了桌子上的茶盏就摔了过来:“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去死,现在就去死,你就是死了,这门亲事依然算数,到时候让傅文娶了你的牌位的进门。”
庄明宪双手握成拳头,牙齿咬的硌硌作响,脑中轰隆隆的。
她要走!
她要离开庄家!
她要自立门户!
陆铮会帮助她的,陆铮不会不管她的。
对,还有陆铮呢。
他说过只要有困难,都可以让童嬷嬷去找他。
便是童嬷嬷不去,她还有一块玉佩呢,陆铮给了她一块玉佩。还有皇帝,给了她一个恩典,她可以用那个恩典得到自由。
恐惧渐渐散去,理智再次占领了她的心。
“是吗?”她满目讥诮地看了老太爷一眼:“那我就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肉跟胡须都一起打颤。
他一心一意为她打算,倒打算出个仇人来!
薛姨奶奶微微一笑,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了庄明宪的胳膊:“宪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爷为了你的婚事,愁的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终于给你订下了这么亲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便是真有不满意的,你直接跟老太爷说就是,怎么能跟他这样吵架呢?这样好的亲事,别人想要都要不来的。”
“老太爷到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