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远不耐道:“我知道,我知道。”他猛然灌了一大口。
邓仲离小酌一口酒,眼光沉沉。
夏然叹了一口气。“我该去参加他的葬礼。”她说。
秦文远说:“我以为你不会关心这种事。”
“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夏然回答。“我与他不熟悉,我也不了解他,但既然他曾经救过我们,我就应该去参加他的葬礼。对不起。”
秦文远摇头:“不要对我说对不起。那场葬礼,不去也罢。”他抬头看向夜空,看向那一弯皎皎的冷月。
“不去也罢?总该去尽一点心意,祭奠他的。”夏然说。“他,张靖砚,可有留下什么?”
秦文远说:“他的墓就在他妻儿的墓边。他并不曾为我留下什么,也是,他为什么要为外人留下些什么?更何况,对他而言,身外之物恐怕是最不值一提的。”
夏然喝了一口酒。这是很绵密的苦涩的酒,蕴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醉色。她忍不住又喝一口。“你与他的关系很好吧。”
秦文远点头。“是啊。我大哥更像我爸。而他,反而像我的哥哥。”他的嘴角带了怀念的笑意。“我有些伤心,但又不算太伤心。你知道他墓上刻了什么吗?只此一生。”
他停顿片刻,指尖敲击酒杯。
“我想,他热爱生命,也尊敬死亡。是个特别的人。”夏然说。
“他一向如此。”秦文远挑眉。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两大杯。
“我的,弟弟。他也死了。”夏然突然说。“他的葬礼,还不曾举行。”
秦文远若有所思。他安慰道:“逝者已逝。你不要......”
夏然打断他:“知道了。”她有些烦躁地皱眉,又缓缓舒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杯酒我敬他。张靖砚。”
她又满上一杯。“这一杯,敬我的弟弟。到这里为止吧。就算作他的葬礼了。”
秦文远一声叹息,眼光朦胧,看向夏然。两人都有了些醉意。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湖面上走来一人,踏着月色的影子,踏着粼粼的波光。
白纱覆眼的黑袍祭司踏入亭中。
“祭司大人?”秦安晴喃喃说。她已经知晓祭司此次受伤,亲眼看见,还是有些惊讶。
薛曼向她点点头,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端酒,致意,一饮而尽,落杯,飘然而去。
邓仲离微微眯起眼睛。
秦文远看着薛曼那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从雍国压抑到现在的隔阂间隙轰然一瞬崩塌。他猛地向后倒向椅背,右手颤抖着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下雨了吗?”秦文远哑着嗓子,呜咽道。
夏然抬头看天,皎月倾华。
她又看向秦文远。
晶莹而落的,是终于到来的眼泪。
她回答:“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