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锦低声道:“若此事与你无关,为何你一来便脱口而出一句‘程大夫’?”
她转身走到棺材旁,静静看着董月容的易容,再不发一言。
那厢,连胜的脸越来越黑。
他沉声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钟嬷嬷一愣,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沈淑莲。几乎是立刻的,她不顾身旁那两个士兵的钳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是老奴错了,看那二夫人进了府,唯恐她威胁到夫人的地位,是老奴自作主张,与夫人无关呐将军!”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形容好不狼狈。
连胜还待再问,她已面朝沈淑莲的方向磕了个头,哀声道:“夫人,是老奴连累了你,是老奴对不住你,夫人心善,待老奴从不似下人,今日老奴只能以死谢罪了!”
连锦猛地飞身过去,但是晚了,一捧鲜血洒落在地,一旁的士兵还有些发愣,钟嬷嬷已带着脖子上淌血的刀口,缓缓倒在了地上。
好一个忠仆!连锦转脸去看连胜,一眼便见到沈淑莲母女二人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怒,却也很快平息下来,缓缓在心中勾起一个残忍的笑,此事急不得,更何况,她要他们母女偿还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一场闹剧,最终以钟嬷嬷的死做了了断。
连锦斜倚着窗台,静静看着窗外阴沉的天。
怕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钟嬷嬷以一死将此事全部揽下,即便连胜再有怀疑,也不得不忌惮沈淑莲的身份。
那日,她是看着连胜黑着脸挥退了一干闲杂人等的。
沈淑莲房中之人,除了死去的钟嬷嬷,前一日被带下去的小桃也被杖责了一番,赶出了府。钟嬷嬷侍奉沈淑莲时日已久,堪比左膀右臂。沈淑莲失了从小照顾自己的嬷嬷,又加深了丈夫对自己的厌恶,可谓得不偿失。
若说此前她还顾及颜面,惺惺作态一番,到了此时,却已是不再做戏了。整日整日地泡在佛堂中,看向连锦的眼中再不掩饰那深刻的恨意。
夜风稍有些凉意,吹得抹额的飘带一动一动,拂在面上,轻微的痒。母亲已经下葬了,此时头七已过,母亲葬礼已处置停当,已在府中歇了一日。
连着好几日不眠不休,这一觉一直睡到午后。她倚在窗边,乌云迅速飘过来,几滴凉意落在面上,不多时,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雨滴啪啪地打在地面上,很快聚起来小滩水。
她将窗户合上,听了一会雨声,起身走回梳妆台前坐下,解下了微湿的抹额。
镜中人明眸皓齿,朱唇不点而红,若是眼角稍稍眯起来,便是两弯月牙。
只一双剑眉酷似男子,为这张脸添了几分英气。
常年被抹额覆盖的皮肤正中央,有一道细短的伤疤。已有了些年头,那疤已淡了不少,只还有些粉色,与周围的皮肤区别开来。
她摸着那道小小的疤,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来。
那是她六岁时候的事了,正是贪玩的年纪,时常背着母亲偷偷跑出门玩。
她家的武馆坐落在僻静之处,出了门转过几条街,便是上京繁华的街道。
那日她取了些碎银子,想去同货郎买串甜香的冰糖葫芦吃,才转过自家门口的街道,迎面走来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孩。
小连锦下意识地往一旁退让了几步。
但那几个小孩子中,竟然有认得她的,脱口道:“这不是正弘武馆那个没爹的野孩子么?果然是野孩子,穿得如此寒酸,不知羞!”
另外几个小孩儿立刻跟着附和起来,“没爹的野孩子!没爹的野孩子!不知羞!”
几个人围着她又是笑又是骂,更有甚者,还捡起石头来扔她。
连锦虽小,却也有了极强的自尊心。
“谁说我没有爹爹的!我爹爹对我好得很,他只是经常要出远门!”
“哈哈哈,笑死人了,野孩子也幻想着有爹爹,做梦去吧!”
连锦憋得一张脸通红,狠狠推了一把嘲讽她的小男孩。
立刻被反推了一把。
那时她不过六岁,初初开始接触武功,却也只是学了些扎马步之类的基本功,更何况对方都是比她大的男孩子,力气本就比她大,她被围在中间推来搡去,很快就落了下风。
不知谁一个用力,她被推倒在地上,额头撞到了一处台阶的棱角,额头中央破了皮,有鲜血沿着鼻梁流下来,她咬着牙,不肯呼痛,只狠狠瞪着他们。
那带头的男孩一瞪眼,道:“瞪什么瞪!我抽你!”
他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挥下,忽然感觉手腕一紧,竟是被人抓住了。
有一少年着玄色锦袍,额间配着抹额,冷冷地看着那人,手上一用力,那小男孩几个趔趄,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几个人联合着欺负一个小姑娘,究竟是谁不知羞。”他说话时面无表情,仿佛厌恶至极。
那男孩显然不服,看见那人与他们年纪相仿,身后又只有一个大人跟着,立刻就要呼唤着伙伴们上前。
谁知那少年动也不动,他身后之人道了声“找死”,身形翻转间,那一伙男孩悉数倒在了地上。
对方是小孩子,那人显然是下手较轻的。几个男孩见讨不到好处,咬着牙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跑了。
连锦愣愣地看着那少年朝自己走过来,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她。
她有些犹豫,那方丝触手柔软,若是被血污了……那少年忽然抢过丝帕,道一声“麻烦”,替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