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亮。脸上,依旧是冷霜七分,只留了三分淡然。
白衣青年,轻轻吹开了浮在水面儿上的茶叶,泯了口茶。他的眼睛,把站在身前的苏凉又打量了几番。
可,他却不像刚才主动说了话,而是一言未发,品着淡淡的茶。被他吹起的茶雾,散了开。茶的香味,慢慢地缓缓地飘进了苏凉的鼻子里。
飘进苏凉鼻中的茶气,入了肺,使得苏凉清舒了几分。
苏凉亦是未语,白衣青年也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香茶。二人冷清的无语,与之暖暖的茶气,显得极不相协。
终是,苏凉耐不住性子,拱手,施礼!
“望请公子示下,苏凉感激不尽!”
白衣青年,挑起眼皮子,斜着眼再看了看苏凉,把手里的茶碗放在了旁边的黑木桌上。
“示下?示什么?”
淡而冷清的言语,真如其人一般,让苏凉浑身发寒。
“苏凉既入此门,便是已决心意!此后,苏凉不再是苏凉!终至老亦,任凭,公子随意差遣!”
苏凉说的字字铿锵,有力而坚定。心中之意,如珠般吐出,胸中的憋闷竟也一扫而去。
苏凉不禁暗自思叹,抛却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一身的负重,竟也随之而去了。更是不禁自问,何为心之最重?
是父母,还是她?
“既然,尔已把命送吾手,不只是由吾差遣,尔之命,更由吾定!”
“明白!”
无力的轻言,却是不容改变。白衣青年,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而苏凉,眼露凄凉地看着面前的白窗。
白光白窗黑框,黑白相间,却也识不出,屋里是亮还是黑!
“右手第二间屋!”
“嗯?”
“那个屋是空着的,打扫打扫,暂且住下吧!”
话毕,白衣青年便从腰间抽出一把白折扇,起身踱出了门。而那两扇黑门,更是自开自闭。白衣青年,未碰那门丝毫。
白衣青年,冷冷清清,时而多言,时而少语。虽是处处透着玄机与古怪,却因最后一句之言,让苏凉冷了若月的心,有了丁点的暖意……
苏凉转身抬头,便看到了屋子正前方的黑屏风。他轻慢踱步,整个店里,只有苏凉一人而已。可他,却依旧轻轻地走着,脚底儿,竟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像鼠儿偷食般,高抬脚低落步,怕是能惊起屋里什么似的。终是转到了黑屏风后面,却有一席黑帘挡着了。
苏凉,战战兢兢地抖着手,掀起了那一黑帘。
刺目的白光直射苏凉的双眼,“夜来香”的厅里,一直是昏昏黄黄,暗暗淡淡,忽来的光亮,苏凉极不适应。
慌忙中,用胳膊挡住了双眼。
片刻后,苏凉才看得明了。
一个干净清雅的后院,中间是很宽的石子通道,有一道门挡着,左右各两间侧屋。那一道门后,又是什么,苏凉不敢去想。
仔细看来,除了一尘不染与清净淡然外,也无其它特别。除了那,黑砖黑瓦黑门黑框。
又是,处处黑色。
苏凉,推开了右手边第二间屋。
不出意料,清净之外,又是一片黑色的摆设与内置。除了窗纸的白色,再看也不到什么其它颜色的存在。
慢步于床前,又是慢慢地躺了上去。是那样的轻举,更怕是惊起什么似的。床,竟是出乎意料的舒软,看着黑色的幔帐,苏凉的心思不知飘向了何处……
“叩、叩、叩……”
轻缓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梦中游的苏凉。
猛然惊起的苏凉,头,居然略微发晕。抬眼四处望去,竟是在自家的后院。因何,怎会瞬间由一张舒软黑床,转而趴睡在了自己曾经常纳凉的,亭下石桌之上?
“叩、叩、叩……”
缓缓的敲门声,再又响起。声音亦是不高,可是每一下,却都敲在了苏凉的心上。
叩门声每响一声,苏凉的心就跟着猛跳一下。过于激烈的心跳,使得苏凉当下难以喘息。苏凉不由地把手放在心口前,困难的喘着粗气。
如此相熟的院落,如此相熟的叩门声,如此相熟的梦之惊醒。
苏凉此时,实不知身置何处,更不知是醒是梦!
“叩、叩、叩……”
叩门声,又再响起。缓缓地,怕是把苏凉家后院坚实的木门敲碎般,是那样小心地轻叩。
四下无人,与那时竟是如此的相似!
不同的是,日头不像那日那样强烈,还有些许薄雾随意飘动!
苏凉无奈地闭上了眼,是祸是福,终是命之所定。逃,终是逃不过的!
碰上她,是苏凉命之所劫!
细长白净的手指,说明这主人不是普通人家子弟。就是苏凉这双研墨习字之手,拉开了后院的门,更是拉开了苏凉的凄凉岁月。
同样的面貌,同样如莺儿般的拔动心弦之音。
“叨扰公子,小女子路经此处,甚是乏力,可否给口水喝?”
长长的睫毛下,黑珍珠般的眼睛,明亮闪烁。微低额头略似含羞,如那花苞待放。如此人儿,怎会不动心?
伊人眼中暗波流动,早把苏凉的六魄勾去了大半。三魂,有也如无,行之言语早已不由自己。
同景同人,同言同情,苏凉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叹与向往。
与那日般,不自禁地想与她多说几句。
与那日般,忽略她过于常人的白,忽略了她不同于常人胎痣。右脸颊处,一只欲展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