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孙家,决然与孙绍祖摊牌之后,迎春一直心急如焚,盼着能尽快得到答复。
忐忑不安中,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也是,已经到了第三天了。
这三天来,孙绍祖没到她的住处看过一眼,也未曾遣人过来,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至于底下的丫鬟、婆子,不知是因得了孙绍祖的吩咐,还是被那天迎春的决绝震住,每次见了迎春,都是陪着笑脸,一副殷勤小心的模样,一日三餐,亦都准时送过来,规格与她在贾府时大同小异,竟是将她当成正经的夫人来对待。
已是午后时分,迎春立在碧纱窗下,叹息道:“已经三天了,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绣桔明白她的心情,也叹道:“姑娘这几天忐忑不安,想必心神疲乏,不如歇一歇,候有了消息,我立刻叫醒姑娘就是。”
听得她如此体贴,迎春自是不忍拒绝,微微一笑,颔首道:“你说的是,我的确觉得有些累了。”说着,便依言起身,翩然行到床榻处。
绣桔忙随了上来,服侍她睡下,又将帐幔放好,方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见房中依旧晴光满地,迎春淡淡一笑,正欲掀被而起,却察觉床头有一缕幽光传来,不由吃了一惊。
定一定神,迎春凝眸看去,却见孙绍祖站在那儿,正定定看着自己,也不知来了多久,绣桔敛眉垂手,侍立在一旁,神态怯怯。
其时,他负手而立,穿着暗紫色团福锦袍,是家常的打扮,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的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隐约能看出稀疏的缱绻之意。
迎春几疑是梦,不由手足无措起来,轻轻咳了一声,定一定神,方诧异地道:“老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孙绍祖依旧凝睇着她,默了许久,方淡笑道:“不过刚来一会儿,见你在睡觉,我不好打扰,才……”说到这里,声音渐低渐微,再不可闻。
迎春不由一呆,心里很不习惯他这样说话,轻轻舒出一口气,定下心神,语意宁婉:“老爷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说,请老爷去厢房稍后片刻,我穿好衣服,立刻出去。”
听了这话,孙绍祖依旧怔怔地瞧着迎春,不言不语,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辨不出是怒是喜。
见状迎春心中惊愕不已,却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拥被而坐,一动也不动,静静等候。
过了许久,就在迎春以为孙绍祖又要发怒的时候,却听得他应道:“既是这样,我先出去了。”说着,一拂衣袖,转身出去了。
见他如此,迎春心里颇有些莫名其妙,却因自己早将琐事看淡,便不甚在意,只披衣起来,又在绣桔的服侍下,理好衣饰,方款款行了出来。
迎春摆一摆手,让绣桔动手斟茶,方轻挽罗裙,向坐在窗下的孙绍祖行了一礼,温婉地道:“那件事情,老爷心里,是否已经有决断了?”
听了这话,孙绍祖脸上变色,有须臾的恼怒,随即嘿嘿一笑,声音淡得没有半点感情:“对于此事,夫人总是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看来,夫人很希望成为下堂妇呀。”
闻言迎春浅浅一笑,挑眉道:“彼此彼此,难道,老爷心里,不是盼着早些将我撵出去,另娶佳人进府么?”
听了她尖利的话,孙绍祖脸上微有僵色,并不回答,突然站起身来,行到迎春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眯着眼道:“我实在想不通,此次夫人归省,我与夫人,不过只有五天未见罢了,为何这么短的时间,夫人便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迎春心中微凛,却并无半点惧意,与他四目相对,靥上泛出一点清淡笑纹,从容道:“对于我这个人,老爷实在不必在意,不过,倘若老爷一定要问,我只能告诉老爷,经风雨而成长,本是人间至理。”
说着,退后一步,缓缓步离孙绍祖,轻轻咬着朱唇,声如幽叹:“以前,我总是自怨自艾,以为无论遇上什么风雨坎坷,都是命中注定的,只应默默承受,听天由命。”
“可是,直到这几天,我方才,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
“我已身处险境,如履薄冰,在这样的处境下,倘若,连我自己都放弃自己,那么,接下来的人生,我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如是,痛定思痛,我终于醒悟过来,也能够,坦然面对老爷了。”
听了这番话,孙绍祖彻底怔住,看向迎春的目光中多了几许错愕,几许震惊,几许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孙绍祖才淡淡一笑,徐声道:“夫人这番话,还是有些含糊,不过,夫人性情转变之后,的确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再也无法小觑。”
听了这番隐含称赞的话语,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迎春心里更是大惑不解,步到一旁坐了,沉吟良久,才轻轻“哦”了一声,噙着淡淡的笑意道:“听老爷这话,似乎是在夸赞我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言语淡淡,带着揶揄之意,孙绍祖也不生气,只定定瞧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竟是一副极专注的神情。
迎春心中惊愕,却并不回避,眸色淡淡,含着云过风轻的清明,以及镇定自若的悠然。
如此互看许久,孙绍祖突笑了一笑,语调温和得异乎寻常:“以前,夫人木讷寡言,对我说的话,总是点头应是,连瞧我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出言违逆了,当真是呆木头一般的人物。”
“如今不管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