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是在腊月二十五回的燕子湾,正好赶上族里杀猪。
一头臭烘烘的大肥猪被牵到村头,那里是燕子湾专门用来杀猪的地方。摆着一块多年染血的杀猪石,还有一口大土灶,灶上放了一口村里人用来煮猪食的大铁锅,烧了满满一锅沸水。杀猪之前要先把猪按到杀猪石上,这可不是个轻巧活计,要力气也要有技巧。五个壮年大汉齐上阵,按的按脚和背,按的按脑袋和肚子,肥猪大概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拼命挣扎,大声嘶叫,叫声好不凄厉。不过杀猪是件高兴事,大家欢喜还来不及,没一个人同情待宰的猪,连小娃娃都拍手叫好。
“杀猪罗!杀大肥猪罗!”
“分肉!分肥猪肉!”
把猪按住之后,族长拿起了杀猪刀,对着猪脖子捅了进去,鲜红的猪血被盆子接住,接了小半盆。
男人杀完猪,就轮到女人上场了。把大锅里的沸水浇在猪身上,然后开始刮猪毛。不一会儿,脏兮兮的猪就变得白生生的,开膛破肚后便是众人最期待的时刻了。
分猪肉!
村里的猪精贵,平日里养着都是拿来卖的,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族里才会杀猪。纪午考了秀才,给族里添了光加了彩,他家里分到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膘厚瘦肉精,看着都流口水。
回家的路上,王氏右手拎着肉,左手牵着儿子的手腕,笑得合不拢嘴。
“儿啊,你瞧瞧,你考上秀才合家都跟着你沾光,连分猪肉都给咱家最好的肉,真是娘的能干儿子!”
王氏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瞟着马氏,那样子别提多得意,叫马氏看了牙疼。
“午哥儿,叫大伯娘怎么说你好呢,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怎么不叫辆马车,驴车又慢又漏风,冻坏了吧?”
马氏握着纪午的手,看见开裂的冻疮直呼心疼,模样比王氏这个亲娘还难受。
无关乎是否真心实意,马氏的话说得好听,纪午也回了好脸。
“多谢大伯娘关心,侄儿没冻着。弟弟可还好?”
“好,你弟弟的学问又进步了,夫子们都夸他来着,身子也没往年那么瘦弱了,就是想你,整天念叨着你这个做大哥的,你这一回来你弟弟别提油多高兴。”
他大伯娘这话咋听着这么搞笑呢!身子没往年那么瘦弱?福娃子哪年瘦过弱过,他怎么不知道。自他重生为人,福娃子那富态的身形一年比一年更甚。再有福娃子会想他?这话也编的太离谱了。
回到家,纪午搁下东西就坐堂屋里陪老纪头、纪兴山聊天,说了自己在县学的情况。
老纪头看着有出息了的大孙子连连点头,把纪午好一顿夸,然后话锋一转道:
“午娃子,你学问好,过年这几天也教教你弟弟,以后他有出息了,你们两兄弟也好相互有个帮衬。”
“我要准备乡试,怕是没啥多余时间。”
“兄长要准备乡试,还是别为我分神的好”
纪午和福娃子齐声说道。
老纪头一听就知道这兄弟俩是结下疙瘩了,一个不愿教,一个不愿学。这可愁坏和事佬了。
“这样,午娃子你每天抽一个时辰出来教你弟弟就好,也耽误不了你”
纪午心眼小,着实不爱搭理福娃子,又要开口决绝时,看见对面的福娃子比他还不情愿,便恶趣味的应下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