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呼吸都显得格外重了,云蘅紧张的掐着手心,却听虞雪岚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说你不识字,却看得懂范宽的画?”
她欲哭无泪,早知道刚刚就不该随意卖弄,此刻是脑袋别再腰带上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辩解:“是……公主厚爱奴婢,教奴婢品画,也稍认得几个字,只是认的不全。”
虞雪岚闻言若有所思:“是吗?我怎么记得淑惠公主不喜诗书,对琴棋书画都兴致缺缺?”
云蘅脑门上落下汗来,尴尬道:“那是……那是公主韬光养晦,不喜张扬,其实秀外慧中,才情斐然。”
虞雪岚看着她绞尽脑汁编瞎话的样子,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又问:“那你这雕刻的技艺又是师承何处?”
“回禀督主,是奴婢小时候家里隔壁的王木匠教的。”
“木匠会刻晶石?”
“……他也是个才情斐然的木匠。”
“晶石珍贵,木匠如何能有?”
“是奴婢记错了,王木匠没教过奴婢这个,是奴婢无师自通,自个儿琢磨的。”
虞雪岚淡淡一哂:“如此说来,你还是个天资聪颖的丫头,入宫多久了?”
云蘅头都大了,心里流着血泪,呜呜呜督主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你知不知道好奇杀死猫啊!
她道:“三年。”
“一入宫,便去服侍淑惠公主?”
“回禀督主,入宫时奴婢先是在——”
看她咬舌顿足的模样,虞雪岚似故意的一般,追问道:“在哪当差?”
云蘅脸颊闪过几分微红,极为僵硬的吐出两个字来:“绣坊……”
“方才似乎听你说,你不通女工?”虞雪岚哂道,“绣坊挑人挑的好眼光。”
云蘅小声辩解道:“所以为了不拖累绣坊,就将奴婢派去服侍淑惠公主了。”
她的话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厉害,原也没指望虞雪岚能信几分,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话锋一转又问到另一桩事上去:“你如何得知今日能够见到我?”
他同云蘅说话时,从未自称过本督,却半点也没让云蘅忘了二人的身份,越是这种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她便越得仔细作答:“回禀督主,奴婢想着今日会去内官监,上一回便在那儿遇见了督主,便自己揣测,会否能有机会向督主献礼。”
虞雪岚道:“我又不住内官监,你上那儿蹲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真是一语道破她守株待兔的心思,云蘅颇尴尬道:“……是奴婢愚钝。”
“让孙廷贺引你前来,原是看看你的手艺,虽出了白字,雕工却是不俗。”虞雪岚抬眸一扫她,眼底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来,“你不是要报恩吗?”
云蘅瞪大了眼眸,煞是无辜:“督主,谢礼已经送给您了啊。”
虞雪岚道:“出了白字,还好意思充谢礼?你可有半点诚意?”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再做一件东西了,云蘅虽然对抱大粗腿的事情很感兴趣,可碍于虞雪岚在外面声名远播,她还是有点害怕的,并不想与这位恶霸扯上太多的关系,便找理由推辞:“可是督主,暖清殿日常还有许多琐事,奴婢就怕时候上不赶趟,误了督主的事。”
“你正主的事自然误不得,你既然没有诚意谢恩,那便罢了。”他拂过桌面上的画轴,神色淡然道:“不过这画,盖了白字怕是不好。”
说完,又以一副极其寻常的口吻补了一句:“御赐之物,可惜了。”
天空闪过咔嚓一道惊雷,云蘅噗通就跪了下去。
虞雪岚挑眉:“怎么,知道怕了?”
“督主,奴婢上有老下有小,断不能丧命啊,求督主替奴婢周全啊!”云蘅表情丰富,说的夸张不已,还用力挤了挤,眼睛里盈了几分润泽的水珠。
虞雪岚蹙眉:“下有小?哪儿来的小?”
云蘅道:“奴婢家里还养着一只猫,一只将它视如己出。”
虞雪岚:“……”
“罢了罢了,又没说要你赔。”
云蘅欣欣然的抬起脸来,神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的十分狗腿:“督主大人大量,奴婢感激涕零,铭感五内,一定日日抄经,为您歌功颂德。”
“免了。”虞雪岚一抬袖子,淡淡道:“我替你担下这么大的纰漏,你该当如何?”
云蘅笑眯眯的答道:“那自然是督主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督主吩咐便是了。”
“暖清殿无事了?”
“天大的事也没有督主的事要紧。”
“不必服侍公主了?”
“不敢欺瞒督主,奴婢心灵手巧,极为麻利,一定可以两边周全,两不耽搁的。”
这丫头……
虞雪岚眯了眯眼眸,缓缓道:“既如此最好不过,你且回罢,五日之后再来此处。下回也不用孙廷贺引你了,拿着这个,自己过来便是。”
说着,从桌上推了一块玉佩过去,云蘅忙接过来,一瞧是块飞鱼珮,通体碧玉,温润细腻,不由低声说了句:“和田玉籽料的碧玉稀缺,真是上品。”
她在宫里也见了不少好料子,上一世做的就是这个行当,自然更见得多了,可如此完好,质料上乘的玉佩却是头一遭见着。而再细瞧花纹,更让她眸子一亮,飞鱼鳞片栩栩如生,宛若下一刻便要激浪而起。
云蘅捧着爱不释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可是名家大作啊!这是艺术啊!是典藏啊!
虞雪岚瞥着她莹润的指尖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