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定,人工异变只对年龄达到35岁及其以上的入选者开放."韩修宇的笔尖略过一连串名单,浓重的墨色划去上头不符合标准的士兵名字,"针对病入膏肓,伤势惨重的人员也可破个特例,但性价比实在太低了,我并不建议他们异变."
他微微顿了顿,抬眼直视着赵易硬朗且极富男子气概的面庞,解释道:"35岁以下的人群还有觉醒的希望.不过,年纪越大异能的觉醒率越低,若是达到了35这个界限还没得个结果,那么倒可以走走人工异变这条路."
"不过,万一接受异变的群体死亡率太高,比如病患群,那么,这就不是白费晶核的问题了.光光是处理异变失败后的尸体,都足够军部喝一壶的.所以我才说性价比太低."
将筛选完毕的名单塞给赵易,韩修宇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疲惫地闭上了眼,顺便向赵易补充着长时间内落下的一些信息.
"基地日前来总共完成了六批入选者的异变.除了第一批由云默执掌的变异者没有出现伤亡现象外,其余几批或多或少都存在死亡率."
韩修宇从办公桌的抽屉内抽出了一叠相片,配合着相应的资料递交到赵易手里,语气淡淡:"尤其是第三批,主要由病患人群构成,其中不乏艾滋病,白血病,癌症晚期患者.但异变的结果……格外惨烈."
"或许,‘惨烈’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状况吧……有个研究员还被吓疯了."
赵易皱紧了眉头翻阅起厚实的资料,当他的视线略过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照片时,饶是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特种兵也不由得瞳孔一缩:"这,这还是……"
这还是人类么?
"是不是想说一句‘这还是人类么’?"韩修宇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黑色的印刷字体,说出的话却满含凉意,"想要踏破人类迈向异能者的天堑.这过程痛苦的……真是连最简单的人形都保存不了呢！更何况是保留人性！"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微微苦笑.
"诺,这个."韩修宇指着照片中那坨暴涨开七八条手臂的腐肉.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哀凉,"生前只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他不过是去医院输个血而已,结果不幸感染了艾滋病."
"他家里世代农民,无权无势,无门无路.根本讨不到说法.更没人愿意为他打抱不平.而他的父母根本担负不起巨额的治疗费.想着家里还有弟妹要养,还有外债要还,他活着只是个累赘.于是,当时他脑袋一热就想到了死."
"可就在他爬上高楼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末世来了."
赵易听着韩修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知为何感觉酸涩得厉害,什么"无权无势",什么"无门无路",在京都生活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几个字背后隐藏的意思.
世道不公……
赵易微微垂下头翻看着一张张愈发恶心的相片,最终闭起了眼.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看着那些变成丧尸的人,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是个人,而不是怪物."
韩修宇脑海中闪过那少年温和的眉眼,想着他清秀的面庞于刹那间扭曲成了一堆化脓的腐肉.不由得再度灌了口冷冰冰的水.暗暗叹着这末世中命运的残酷,实在是毫无人道.
"他觉得自己不该死得这么窝囊.再怎么说也得保全自己的父母弟妹.那时他疯了一样地爆发了潜力救下了亲人,并付出了一条胳膊半条腿的代价,拼尽全力护送他们到了基地."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家庭,不得不说他无论是头脑还是武力,皆有极大的可取之处.
更重要的是,他能在大难来临时不管不顾地护着家庭,足以见得他是个重情重义,极有责任感的人！
而这样的人才,他们需要！
若是少年能早些遇上云默,或者,让他早些碰上他,只怕这少年的未来将会迈上另一条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早早陨落！
"很可惜,来到基地后经过了一段时间,待他被认定成了一个废人之后,他曾经护着的亲人竟然逐渐视他为累赘."
韩修宇低低地笑出了声,充满了隐怒和嘲讽,似乎在为这个少年感到深深的不值！
"他们嫌弃他的病,厌恶他的残缺,在居民区被人指点,嘲笑,暗骂,他们受够了！有人说他是私生活混乱染上了艾滋,有人说他是吸毒被人打残……呵呵,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偏偏就他这倒霉蛋,真的被父母放弃了."
办公室内有一瞬的死寂,赵易拿着相片的手一紧,不小心在相片上折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印记横贯了整个血糊糊的图像,看上去更加凄惨了几分.
"父母文化水平不高,在流言蜚语的接连打击下,苦的只会是孩子.如果一对父母将孩子带来这个世界却负不起责任,给不起保护,他们也配不上‘父母’这个词."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然后……在零下十几度的大冬天里,居然爬到了军事部门口,申请人.[,！]工变异的名额."韩修宇从赵易手中截过相片,小心翼翼地展平上头的褶皱,叹道,"因为疾病,他在异变的过程中造成了基因崩溃,整个人像是被打散重组了一样,往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方进化过去,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肢体萎缩成肉球,从背部张开了囊包,还跟蜘蛛一样地抽出了手脚.没有眼睛,鼻子,耳朵,也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意识,自异变开始仅仅过了三十秒,他就彻底变成了一头怪物."
指尖缓缓展平了这少年留在人间的"遗像",韩修宇注视着相片中的血泊,记忆中闪过的确实那双温柔而包容的眼睛,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