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降临，被，都是最痛苦而漫长的。
每晚临睡前，小冰都会打着洗澡的名义，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
其实，她不过是一个人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面无表情地发呆。
表情是静止的，大脑却混乱不堪，脑袋里会像放电影一样，循环播放很多零散片段，怎么删也删不掉……
小冰时常会想起她那未曾谋面的母亲。
其实，那个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一直是小冰心里的反面教材，她从小就告诫自己，不能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
可现在她却发现，她比她的生母更残忍，更不值得被原谅，那个女人虽然抛弃了她，可至少给了她生命。
而她呢？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小冰露出一丝苦笑，充满自嘲的意味，她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开始专注地清洗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上隐隐还有未褪去的淤紫，这些伤痕……总是无情地将她拉回那个噩梦，那个男人将她囚禁，粗暴地在她身上乱亲乱摸……
小冰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拼命地揉搓，希望能洗掉刻在她身上的印记，可努力了半天却无济于事。
小冰垂头丧气地打量着自己，从生完孩子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柯晏竟一次都没碰过她。
柯晏有那么严重的洁癖，可能……是觉得她脏吧。
小冰垂下手臂，躺在浴缸里，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空气中蒙着一层雾气。
由于浮力作用，小冰的身子轻飘飘的。
忽然之间，小冰似乎感受到了……胎动，她屏气凝神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好似在祈祷，祈祷一切都是一场梦，祈祷梦醒时分，宝宝依旧睡在里面……没完没了地伸伸懒腰、踢踢腿、翻翻身，总是调皮地动个不停。
她的小鱼还真的是很调皮呢，想到这，小冰笑了，与此同时，手落到了腹部，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冰睁开眼睛，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小腹，那里清晰地留着剖腹产的疤痕，横切口，大概有十多公分长。
每次看到那道疤，小冰都会很疑惑。
当初，医生是如何切开那道口子，把宝宝从她的肚子里取出来……她没有一点印象，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等睡醒了……肚子里的宝宝已经被人偷走了。
小冰至今无法接受孩子已经去世的事实，从始至终，柯晏没有让她看过一眼宝宝的尸体，她知道柯晏用心良苦，怕她看了受不了，可她还是觉得遗憾。
她常常会精神恍惚，觉得宝宝还在她的肚子里，可是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只有一道突兀可怕的疤痕趴在那里。
“小冰？”有人轻轻叩门，是柯晏的声音。
柯晏的心一直悬着，一个小时过去了，小冰还没出来，他在浴室门口等了半天，里面竟没一点声音。
柯晏开始慌了。
虽然柯晏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浴室里所有类似于剃须刀之类锋利的东西，全部收走了，浴室的窗户也有防盗设施，无法完全打开，可他还是不放心。
柯晏隔着门，又问道，“小冰？还没洗好吗？”
小冰迟钝地看着门的方向，隔着层层雾气看过去，大脑有些混沌，柯晏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渺，遥远得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像很累很疲惫。
柯晏最近看起来，一直都很累，他为什么会累呢……难道不是因为她吗？
又是一阵连续的叩门声，而且越来越急，“小冰……开门……小冰？？”
小冰望着门口的方向，忙大声回道，“我没事，还要洗一会儿……你先睡吧。”
“把门打开，好吗，小冰，不要把门锁起来？”
“……就快洗好了。”
柯晏没有再敲门，门外恢复了安静。
小冰摘下左耳的白色助听器，身子渐渐下滑，直至把头完全没入水中，世界终于安静了，脑袋里那些声音……也终于消失了。
……
当柯晏破门而入，撞开浴室的门时，小冰整个人都浸在浴缸里，面部朝上，浸在水下，安静地闭着眼睛。
柯晏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他忙将小冰从水里捞了出来。
小冰的身子像水草一样，软绵绵地搭在他的手臂上，颈部没有一丝支撑，头部仰面垂了下去，柯晏忙将小冰放到地上。
此时，小冰已经没了呼吸。
“小冰！小冰！你别吓我！小冰！”柯晏的声音都在颤抖，脸色惊得煞白。
柯晏顾不得多想，直接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开始用力按压小冰的胸口。
胸外按压，每分钟80—100次，力度至少使胸骨下陷3—5cm，每胸外按压15次，配合两次人工呼吸……
柯晏快速回忆着急救要领，心脏停止跳动后，抢救的黄金时间，只有4到6分钟，否则将给大脑和身体器官，带来不可逆转的损伤。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持续了多久。
终于，听到小冰咳嗽了几声，哇得吐出一大口水，柯晏瞬间瘫到了地上……
小冰的眼神依旧混沌茫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柯晏忙将小冰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
小冰听不见声音，她只知道，柯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柯晏亲了亲她的额头，唇是冰凉的，然后便长久地把小冰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