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常瑗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杨沉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常瑗,带着点咖啡的污渍,可是就算照片再模糊,她也认得出里面的人,那是五年前的她。
那时的常瑗,工作不体面可是收入颇丰,租住一家高档小区,那张照片的地点便是那家小区的花园,当时她正在和身后的喷泉合影,以为四下无人,所以摆拍的动作和表情有点做作,幼稚又有点可笑。
不成想这一幕竟被人拍了下来,还真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虽然有点小尴尬,常瑗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温暖,本以为那段时光,她孑然一身,已经被世界遗忘了。
常瑗坐回座位,杨沉继续说道,“他身体不好,不能随便出门,只能透过这面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常年的病痛折磨让他郁郁寡欢,他的眼睛里空无一物,只有痛苦和死亡,直到你,走进了他的视线……”杨沉抬起头看着常瑗,暗暗打量她,“他说,你是他见过笑起来最好看、最有活力的女孩子,还说你的笑容会产生光合作用,你一出现,整座花园的花都会开的更鲜艳。”
常瑗忍不住嗤笑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赞美都敌不过袁朗的一个微笑。
杨沉脸色阴沉,没想到他的肺腑之言,被常瑗消化完再反馈回来,多了一丝不该有的滑稽,但他又有点无可奈何。
“我希望你能主动接近他,和他谈一场恋爱,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他短暂的一生不该只有病痛和孤独,请给他一点点温暖和快乐,哪怕只有一个月……”
“为什么是我?”
“你是他唯一动过心的女孩子……他大多时候都郁郁寡欢,只有你在的那段时间,他总是开心的,也从来没有那么配合过医生的治疗。”
常瑗沉思片刻,淡淡回道,“对不起,我不是慈善家,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和一个快死的人谈恋爱。”
“请你说话注意措辞!”杨沉的嗓门高了八度,店内其他顾客纷纷侧目,他随即压低嗓门,“请你尊重他,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善良。”
“如果他足够善良,就不会答应和我谈恋爱,这不是白白耽误我吗?”
“他如果有半点非分之想,五年前就会跟你表白。”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常瑗开始在心里练习造句,并反复掂量这几个句子,一个陌生男人,一个暗恋她的陌生男人,一个得了绝症的暗恋她的陌生男人……常瑗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常瑗依旧不为所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袁朗和毒品,还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失去理智的,她既没有强烈的同情心,也不稀罕除了袁朗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给的爱情。
杨沉似乎看穿了常瑗的心思,她的表情可以说是冷漠,杨沉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找对了人。
“一百五十万!只要你能陪在他身边,和他谈一场恋爱,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我就给你一百五十万。”
把一件荒唐的事,突然填上一个价格,常瑗觉得,这件事荒唐得有点可爱了,如果是真的,这比买卖很划算。
“我可以假装和他谈恋爱,但只是精神上的,我可不卖身。”
“放心,他病的连走路都困难,只要你不愿意,他根本没有力气强迫你做什么。”
“他什么病?传染病我可不干!”
“心脏病,先天的,常小姐放心,相比其他科室,心脏科的病房简直是医院里最干净的。”他说完停了一下,补充道,“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要让他觉得,你们的重逢只是一次偶遇。”
“没问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找我很容易,为什么要通过我的家人?”
“常小姐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
常瑗想到一个答案,又不敢确定,这个人看着也不像黑社会啊。
杨沉轻笑道,“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
常瑗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总是遇见烂桃花,先是潘垚,再是卢晓凡,现在又被黑社会盯上了,居然强迫她和个快死的心脏病人谈恋爱,她又不是做慈善的,就算是做慈善也没有这么献爱心的呀。
收到第一笔定金后,又和杨沉协商妥当,常瑗惴惴不安地来到第一医,按照杨沉的计策,主动接近杨浅。
奇怪的是,见到杨浅的第一眼,竟没有那么讨厌。杨浅和杨沉没有照片里那么像,杨浅本人更加苍白消瘦,而且干净,干净的近乎透明,整个人和太阳的光融为一体,眼睛清澈透明、安静忧郁,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他没有绝症病人的颓废,神色憔悴却非常整洁利落,虽然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在医院楼下的花园,常瑗假扮成病友,主动找杨浅搭讪,“嗨,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坐在轮椅上的杨浅,轻轻抬起眼皮看了看常瑗,微怔了两秒钟,似乎正从记忆库里快速检索,语气虚弱,却很肯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