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饭毕,由收生姥姥主持“洗三”,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早有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已摆好。奶娘抱了小公子出来,收生姥姥接过来,先是请邢夫人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余者依着长幼尊卑添盆,也有放碎银子的,也有放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也有放金银锞子的。收生姥姥见人放什么,就口中不停嘴的说些祝词。

填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那小公子受凉后哇哇大哭,谓之“响盆”。那收生姥姥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说什么“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说什么“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等等不一而足。

邢夫人固然看的稀奇,迎春、怡春、黛玉俱是大家小姐,从前到哪处去见这些,此时自是看的目不转睛。待仪式完毕,来贺的宾客纷纷辞去。嘉馨方腾出空来,与迎春、怡春、黛玉说话。邢夫人进房中自与邢姨妈说话。

丫头搬了椅子在床边,请邢夫人坐下。邢夫人见邢姨妈精神很好,遂笑道:“身子可觉得怎么样?我瞧你气色很好。嘉馨也大了,才见她色色安排齐全妥当,如今你少操多少心。”邢姨妈也笑道:“我好的很。姐姐说的是。多亏有她,省了我多少事,平日家事大多与她商量,替我排忧解难的。我还想,她的好日子也定了,只恐明年就要出阁。若这一胎是个女儿才好,谁料想竟又是个小子。”邢夫人说道:“多子多福,管他是小子亦或是丫头,要我说都好!只嘉馨确是个好的,就比如我的怡儿一样,若真明儿出阁,可不是割了心头肉一样。”邢姨妈点头,道:“待我出了月子,明儿先把老大的亲事办了,再嫁嘉馨出去。”邢夫人道:“与嘉馨作亲的孩子明年也十八了,成亲也好,省的年纪老大,家里给安排通房什么的,待她嫁过去还要操心这个。”邢夫人来自现代社会,原本心里不赞成孩子们年轻轻的就成亲,这里女孩大多十五六岁就成亲,有的家里欲多留女孩几年,也俱在十八岁前嫁了。后来邢夫人发现,这里的人发育相当早熟,不止心理,通常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身体发育就玲珑有致,颇似现代社会的二十岁左右。成亲完全没问题,只生孩子还需再等等。遂认同邢姨妈将明年已经十六岁的女儿嫁过去。

邢姨妈听了叹道:“可不是呢,我也这样想,何苦到那时弄的小妾通房一大堆,只为了舍不得孩子留着她,反倒给她添烦恼。待日后她有了孩儿,多少小妾通房的也不必管她了。”邢夫人虽无法完全赞同妹妹的话,也不好反驳她,毕竟在这红楼里,这样就是常态。遂点头。又想起大外甥,说道:“嘉祥的亲事拖了这几年,也该办得了。”邢姨妈道:“李家的姑娘也可怜,从前日子都定下了,偏祖父没了,要守孝一年,刚除服不到两月,祖母又去了,又守孝一年,这不,才刚除服家里就立派了人来,我与你妹夫商量了,成亲的日子就订在两月之后的二十六。”邢夫人道:“李家姑娘也有十九了吧,也怪不得家里着急,再拖一拖就成老姑娘了。”邢姨妈道:“我虽也疼她,也没有委屈了自己儿子的道理,问起嘉祥,偏他是个执拗的,只说成亲前不纳通房小妾。倒让李家感动不已,听闻给姑娘的嫁妆都添了几分。”邢夫人道:“想是李家见了女儿得了夫家的看重,自也抬高了姑娘的身价。正是两好并做一好,天作之合。”见邢姨妈有些疲累,遂告辞出来。

嘉馨与迎春、怡春、黛玉四人正喝茶说话。怡春兴奋说道:“我从前没见过给婴儿洗三,今儿在你家可长见闻了。”迎春笑道:“小公子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他哭的那时节我心疼得了不得。”黛玉也掩口笑道:“只不知那姥姥手中拿着秤砣做甚么,她口中念念有词,只不知说的甚么?”嘉馨哈哈大笑道,“我原也不知道,但昨儿先演练了一遍,只没把弟弟抱出来罢了,我为你们解惑就是了。”遂说道:“那收生姥姥拿起秤砣比划时说的是‘秤砣虽小压千斤’,也是个好意思:祝愿弟弟日后飞黄腾达,位列朝堂,举足轻重。”黛玉等三人笑,原是这个意思。怡春道:“那时我生恐那姥姥拿不住它,倒把弟弟砸伤了呢。”众人俱笑成一团。

一时,见邢夫人从里面出来,四人起身行礼,邢夫人夸了嘉馨几句,嘱咐她过几日去园子里顽,遂带领怡春等三人坐车回家去了。

邢夫人回房后,菊香服侍她卸了钗环,宽了大衣裳,换了家常襦裙,又净了面,方缓缓卧在软榻上。菊叶过来捶腿。邢夫人闭目养神,心里想着,妹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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