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琪就坐在玛丽面前的椅子上,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裙摆上,耐心地等玛丽吃完饭。贝琪的头发松松地扎成麻花辫,麻花辫的尾端垂在肩膀上,看起来乖巧得像邻居家的小姐姐。虽然贝琪没有安妮那样逼人的美艳,或者像玛丽自己扮成男装,能被认定为这时代难得一见标准阴柔美男子的英气面貌,但经过休养之后,去掉脸上营养不良的暗黄和憔悴,贝琪身上那股娴静的书卷气,使贝琪成为这时代难得一见的气质佳人,连她算帐记帐的样子,都像在写诗……
玛丽觉得只有亚德里安那个笨蛋会指使这样气质优雅的贝琪去帮他生火煮饭,做不该女会计的活。
玛丽之所以没干涉亚德里安和贝琪的互动模式,是因为她猜测贝琪也许看出了亚德里安正在罩着她,有亚德里安在,她才能安全地在男性居多的船上——即使有安妮那一队女战士,七百人的大船的男性仍然过了七成以上——悠闲自在地生活,因此贝琪意外地愿意配合亚德里安做任何杂务,包括生火、递盘子、帮忙盛饭等等。
经过玛丽观察,玛丽确定亚德里安压榨贝琪有一定的限度,还在常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于是她就放任贝琪自己应对亚德里安。而贝琪不仅仅和亚德里安相处的不错,她还用她的方式,很顺利地、低调地融入美杜莎号这艘混乱的私掠船。
这很了不起,尤其是所有船员都晓得了了那个“派薪水的女会计”不能得罪。
否则贝琪随随便便就能举出好几条对方违反的船规扣薪,几次试图反抗的水手都失败了,没人可以证明自己无罪,贝琪总有亚德里安愿意做她人证。而且贝琪总是能提出确凿的证据,比如仗着玛丽不常去餐厅吃饭,嚣张地喝自己带的酒,然后醉醺醺地回到岗位上工作。诸如此类不止亚德里安能作证,甚至有其他船员亲眼目睹的犯规事项。
玛丽没什么心情吃饭,她边吃边反省自己,觉得贝琪比自己做得要好多了。
贝琪一点也不心急,一步一脚印,缓缓地融入女会计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胜任工作。
这次夺珍宝船他们占压倒性优势,应该一点危险也没有才对,但最终她获得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玛丽不得不承认她太过心急,从里德过世后,取得私掠证到第一次劫船成功加上成功换了战列舰使她太过松懈。玛丽天真的觉得从一艘三十几人的小船换成七百人的大船应该事事顺利,殊不知战列舰有战列舰的缺点。
战列舰优点是它足够大,大德可以和各国海军面对面打上一场。缺点是船员太多,管理困难,海盗实在太过自由散漫,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控制。
贝琪看玛丽吃完饭,放下餐具,用手帕擦嘴巴,才缓缓开口。
“船长,放安妮·邦尼下船吧。”贝琪看着玛丽的眼睛,吐露她的心里话,“我知道您不介意女人上船,就像我能待在您的船上工作,这让我非常感激。但这不是女人男人胜不胜任工作的问题,安妮小姐她没办法听您的指挥,她的存在只会动摇您对这艘船的控制。即使她的女战士虽然很能打,但她的骄傲影响她们,女战士们宁愿自成一个小圈圈,也不愿意主动出来和人交流,包括您、包括水手长比利,那些女战士除了安妮小姐的话,谁说都不会听。”贝琪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的嗓子早坏了,说话对她来说很费力,她咳了两声,“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恕我直言,您没有能力控制安妮·邦尼。”
玛丽知道贝琪没有恶意,玛丽更不会怀疑贝琪对她说这番话夹杂任何私人因素。
即使安妮因为讨厌贝琪的女会计职位能很接近身为船长的玛丽,而且安妮数次针对贝琪使绊子、说讽刺的话,甚至妨碍贝琪的生活……
玛丽对贝琪和安妮的数次交锋略有耳闻,贝琪即使占下风也不生气,贝琪不在乎有人讨厌她,或者说贝琪不在乎有人嫉妒她。玛丽真不知道贝琪以前经历了什么,才能这么淡定。
就算玛丽同意贝琪的看法,但是对于安妮的决定……
玛丽没办法一下子就决定。
安妮是特别的。
她是玛丽在这个混帐封建的十八世纪里,见识过活得最自由顺心的女人。玛丽羡慕安妮能大大方方以女人的身份示人,她却仍然穿着男装,扮成男性的样子,用欺骗的方式获得行动的自由。
安妮让玛丽看到一种可能,只要她鼓起勇气,她也可以大大方方的、用女人的身份活着,即使如此,她仍然是优秀的海盗,美杜莎号的船长……
驱逐安妮等于否认了自己女性的身份,玛丽没办法做下这个决定。
“让我想想。”玛丽深深地叹气。
贝琪看出安妮的为难,她站起来,端走玛丽的餐盘。
“请您仔细想一想吧,马利安船长,为了美杜莎号的未来。”贝琪在临走前撂下这句话。
为了美杜莎号的未来?
不,玛丽出来当海盗绝不是为了美杜莎号的未来,虽然权力也很吸引人,她更想要的是建立在经济自主下的自由。
玛丽船长室的门被推开,安妮少有的冷静,她淡淡地问:“你打算赶我走吗?”
刚才贝琪和玛丽的对话想必都被安妮听见了。
“妳想走吗?”玛丽反问她。
“我不想走,妳就会留我?”安妮嗤笑,她不相信玛丽会留下她。
跟着玛丽很有趣,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安妮早有心理准备,她随时都可以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