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贾府尚能迎来元春省亲,可在这现实的大明,即使张贵妃亡父追赠荣国公,兄长贵为英国公,满门皆是显贵,但踏进那宫廷之后却从来没能出来一步,平素最多见见嫂子,纵使兄弟侄儿也不过逢年过节难得见上一面罢了。因此,到南京只有大半年的张越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堂姑姑,此时乍听那死讯,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茫然。
荣善却不同,好容易止住悲声,他这才说道:“大小姐最是贤淑,当初皇上登基后追封老王爷荣国公,她便入宫为妃,如今已经十几年了。老爷从信安伯、新城侯到英国公,这期间大小姐从未为老爷的官爵说过话,在宫中也从不以傲气示人。若不是因为当初老王爷战死沙场,小姐也不会伤心过度熬坏了身子,如今何至于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了!”
“这消息报了皇上么?”眼看荣善回过了神,张越却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大堂伯如今重病初愈,身子还在虚弱的时候,这消息是否要继续瞒着?论理,娘娘和大堂伯乃是嫡亲兄妹,大堂伯得服大功九月,就是国礼也不可轻废,这府中上下如今该怎么办?”
刚刚荣善一时忍不住大放悲声,却是因为骤闻噩耗,再想到张辅如今情形还说不准,如今听张越这么一说,他愣了一愣便知道这事情只怕还要请示宫中。当下,他便站起身来,用袖子使劲擦了一下脸,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的刚刚方寸大乱,还是越少爷提醒的是。这夫人既然派了快马往这里报讯,只怕南京往这边宫中报讯的信使也该到了。这北京城除了老爷,张家的人就只剩下了少爷一个,少爷不妨预备预备,这回极有可能是要宣您去西宫觐见的。”
毕竟在家里当了多年的外管家,一料到有这可能。荣善自然再也顾不上哀痛,立刻奔前走后地准备粗熟布,张越也连忙回房。张贵妃乃是他的堂姑姑,按照礼法他并不需服丧,只是如今北京城除了英国公张辅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张家人,应召的时候若还是一身簇新华服。别说皇帝看不顺眼,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秋痕和琥珀也没料到忽然会迎来这样地噩耗。虽说从来没见过宫中那位张贵妃,可一想到她不过三十出头便香消玉殒,同为女人自是更有些惋惜。待听得张越说宫中可能会传召,两人忙翻箱倒柜找衣服,却不想此次来得匆忙,大多数衣裳都还留在南京,好容易方才翻找出一件顶不起眼的布衫,虽略觉寒酸。却也顾不得了,
这边才刚刚找到合适的衣服,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说话声。不一会儿。秋痕前几日挑上来帮手的一个小丫头便掀帘进来,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后便报道:“启禀越少爷和两位姐姐,宫中来了一位张公公,说是皇上宣越少爷至西宫景福宫觐见。”
没想到来人居然这么快,张越自是火速换了衣裳,紧赶着来到了大厅。那前来宣召的太监却不是他之前见过地任何一人,除却没有胡须,人长得仪表堂堂,若不细看决不知道那是阉人。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早知道这永乐朝有七下西洋的郑和,张越对太监也没什么排斥,此时见此人赫然一副官员派头,他心中纳罕,几句话之后更感到面前这位谈吐风雅绝非常人。只此时不是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很快便跟着人家出门,见那张公公径直上马,一干随从早就是个个端坐在马背上,一幅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派头。他连忙也翻身跃上了马背。
西宫本在元大都皇宫西苑,从清水胡同过去却是不远,只疾驰了一刻钟工夫,众人便停在了承天门前。经过严密盘查,张越一一通过了承天门、午门、西角门,又跟着那张公公从夹道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了景福宫前。
“我进去通报。张公子在此稍待。”
在殿前台阶下等候时。张越虽不好左顾右盼。却也用眼角余光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景福宫和其他宫殿一样宏伟壮丽。四周立柱上尽可见盘旋地金龙。汉白玉台阶一级级整整齐齐。旁边地辅道栏杆上也雕着各式珍禽。重檐之下站着一个个犹如桩子一般地锦衣军士。正是赫赫有名地“大汉将军”。这些人虽也隶属锦衣卫。却别属一营。专事侍卫通传之职。
之前两次面圣都是皇帝微服。要说真正入宫觐见这还是第一次。因此张越这才想起张贵妃毕竟不是皇后。和皇帝并非敌体。在朱棣心中。极有可能还是英国公张辅更重要。此次张贵妃薨逝。英国公张辅却还病着。当今天子是否会让他把这消息瞒着张辅?
“咦。你不是张越么?”
听到背后传来地一个女子声音。张越顿时大愕。却没想到自己能在这皇宫之中遇上熟人。只此时四周都是虎视眈眈地大汉将军。他转身去瞧不方便。须臾间。一个身穿银红软罗纱衫地少女却绕到了他地跟前。正笑吟吟地看他。竟赫然是陈留郡主。
“怪不得我看这背影熟悉得很。想不到你竟是入宫来了!”陈留郡主说着忽然瞥了一眼张越那身衣服。不禁蹙紧了眉头。旋即追问道。“我听说英国公病势已经颇有缓解。既是你入宫来。难道又有什么反复不成?”
张越虽然早知道陈留郡主如今在北京,却不想会那么巧再次撞上,此时见她面露关切,他忙低声道:“劳郡主挂心,英国公病情大有好转,今次是……今次是刚刚接到消息,张娘娘薨了……”
“张贵妃薨了?”陈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