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更加疑惑地看着她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父亲为何要卖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那妇人分辨不出她的真假,耐心却已用光,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中烧地喝道:
“欣斓,少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跟你讲,你!是我严府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严力的娘子,即便是死了,也得跟力儿葬在一处!除非是严府不要你,将赶你出去,否则你甭想离开力儿半步。”说罢,倏地起身往门口走去。
她身后那帮丫头仆妇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严力忽然蹦到屋当中,拦住那妇人,瞪大眼睛喊道:“娘,不许你吓唬娘子!”
“力儿乖,娘没有吓唬她,娘只是想让她好好陪力儿玩呢,好啦,你出去找青云玩吧,让你娘子在屋里好好想想。”那妇人拍拍严力的手背,安抚道。
“哦!”严力回头看看她,然后乖乖地跟在他娘亲身后出去了。
她轻抚了一下额头,无力地仰面倒下,很是无语,闹腾半日,她什么都还没弄清楚,便挨了一顿教训。
从一睁眼到此刻,她只大概明白了三件事,其一,她叫欣斓;其二,她是这个家的儿媳妇;其三,相公是个傻子!有关自己的一切,再不会知道得更多,不对,娘家似乎不怎么样,穷到要拿她换银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寻死,既然到了被自己亲生父亲卖掉的地步,能被严家看上,明媒正娶进来当少奶奶,怎么也好过被卖掉吧,为何还要寻死觅活?
青灵将莲子粥端上来,送到床边:“少夫人,婢子喂您吃点儿?”
“不用,我自己起来吃。”她缓缓起身下榻,脚下有一些浮,踩不踏实,可能是睡得太久。
青灵忙上前将她扶住。
她借着青灵的搀扶来到外间,扶着矮几准备坐下去,青灵忙将手中的碗放在矮几上,将一张软垫放到她身后。
坐下之后,她一手托腮,一手拿了勺子搅冒着热气的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青灵,你是我屋里的大丫鬟?”
“是的,少夫人。”青灵话语不多,却心思澄明,听到少夫人淡漠无波的语调,不觉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到她与之前有所不同,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你说说看,我娘家在哪里,都还有些什么人,严家又是怎样一个情况,我嫁进来有多久了?为何要寻死?”她吃了几口甜糯的莲子粥,挑了下眉,粥很合她口味。
青灵心中咯噔一下,好奇地看着眼前正低头吃粥的人,似乎明白了,少夫人将之前的事都忘记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现在的她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排斥府中的一切,这反而让她安心不少,遂从严府提亲开始,到他们成亲,到她落井,以及严府和欣家的一些情况,凡是她知道的,统统讲述一番。
青灵说得含蓄,她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她刚嫁入严府不过几日而已,而且来了之后才知道嫁的是傻子。
严力的父亲严正,是当朝左相,十多年前曾被赐封为丽州郡公,母亲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和悦公主,公主嫁到严府之后只生下严力一子,谁曾想却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力。
后来严正又纳了一房小妾,生得一男一女,心智却都很正常。
虽说和悦公主很不满相爷纳妾这事,却因严力的缘故,还就忍下来了。
她娘家在王城的下半城,境况较为惨淡,原本家底还算殷实,父母双全,一个兄长,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父亲欣中和是生意人,之前境况尚好,可最近几年不知是因经营不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生意每况愈下,家境很快败落下来。
此前又遭遇了一场不明的大火,将历经两百年的祖宅欣苑付之一炬,同时烧掉的还有囤积的货物,因此,原本败落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与欣苑一墙之隔的王家,同为生意伙伴,欣家出事之后,王家趁火打劫,逼迫欣家偿还货款,否则,便要求将她送到王家,予家主王宏杰做小妾,并用烧毁的欣苑抵债。
当然,作为回报,王宏杰会出资助欣中和东山再起,只不过,所有收益都得二八开,欣家二,王家八。
本来王家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严府却横插了一杠子,竟忽然请媒人上门提亲,欲聘她进严府做媳,承诺帮欣家偿还债务。
虽然欣中和很想东山再起,但那王宏杰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且妻妾众多,严力虽说心智不全,但毕竟是相爷的嫡子,她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因此,经欣中和与欣母商议,她最终嫁入了严府。
至于她为何要跳井自杀,青灵说,是她与公子在后院井旁玩耍,公子要同她玩亲亲,她往后躲,才坠入井中的。
见青灵目光闪烁,她明白是她在撒谎,但她知道青灵是一番好意,因此并未太计较。
即便青灵不说,她也明白,原本是为父母掌中宝,却因家庭变故,被迫嫁与一个傻子,那瞬间的落差,任谁都会感觉是被父母抛弃了一样,心中难免会有想不开。
听了这些,她似乎并无太多感触,毕竟,之前的种种,她根本没有印象,好似与己无关一般,她在意的是,重生后最该做的是好好活着,哪怕活得不尽人意,也比死了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青灵小心窥探着她神色的转变,见她神态宁静柔和,不由得松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