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哥被抓了,在哪儿蹲大牢,蹲多久也不知道,会被怎样也不知道,我们一概不知。妈妈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数着天数。终于,当妈妈心里的数数到一年零三天时,二哥回来了。二哥是我们家的惹祸精,但他也是男子汉。回家之前先到了朋友那里,把自己从里到外、从头发到脚趾甲都整理的象模象样的才出现在家门口。没说蹲大牢,说成了在部队受训,还说自己在这一年里学了很多技术,马上要去急等他去解决问题的单位上班。这样一来,妈妈心头厚厚的乌云全散了。妈妈担心二哥蹲大牢受苦,担心二哥出来以后没有工作,因为被抓后原单位已经把他辞退了。这下问题全解决了,妈妈一高兴,拿出攒了一年的大米,又用压箱底的钱买了鲅鱼和粉条,做了一顿鲅鱼炖粉条和大米干饭,全家人放开肚子聚餐了一顿。吃完饭二哥就走了,一走三个月没音信。三个月后的一天,爸爸在单位收到一封来自黑龙江的信。信是二哥写来的,说他如今在那里的一个工厂成了技术骨干,挣很多钱,不用担心他,过年会回家与我们一起过年等。妈妈心头的石头落地了。从此,二哥就落到了黑龙江,没再离开。期间好多的事情,如平反、成为优秀企业家、二次入狱等,我将专设章节讲述。
(二)
工业户住在农村,生活上有诸多不便。纯农业户有地,吃菜自己种,庄稼的秸秆就是烧柴。住在城里的工业户有正常的供应渠道这些生活必需品是不用愁的,他们有正常的渠道获得,只要勤劳,就不会短缺;二是工业户没有正常的供应渠道获取这些,如果在城里就有这样的正常渠道来供应给你,只要你能计划好,你就不愁生活必需品的短缺。比如,我们这些住在农村的工业户获取烧柴渠道就是上山割草。
(三)
割草本应从秋黄开始,因为秋黄之后的山草是没有水分的,往家运输会省很多力气。由于我们那里工业户越来越多,山上的草却越割越少,于是,割草的时间就一家比一家早,直到山草还没完全成熟,水分正旺时就开始割了。
我们家兄妹共六人,到大姐二姐同时下乡(这是百万知青上山下乡中的一个怪胎,身处农村的知青往离家远的农村下放)那年,两个哥哥早已成家另过,两个姐姐下乡在很远的青年点,妈妈身体不好,爸爸要上班。所以,割草的任务就落到了三姐和我的身上。
其实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大姐二姐上山割草了,只不过那时是大姐二姐是主力,我和三姐是能割多少算多少。大姐二姐同时下乡那年,三姐十五岁,我十岁,当妈妈说今年的草要我俩割时,我俩没吱声,但暗地里却开始做准备。磨镰刀,修绳子,补胶鞋,一切准备停当了,暑假的第一天,我俩就参与到抢草割草的大军。看着别人家的草垛一天天地超过我们,我和三姐就一天天地给自己加量。十二捆,十六捆,二十捆,二十四捆。
有一次,我和三姐找到了一片好草,不想被别人发现来争抢,就偷偷地割。不知不觉间,捆在加粗,捆数也在迅速增加。天黑下来时,我和三姐都割够了二十四捆。我们需要把它们搭成马架,用绳子捆牢,扛到肩上,然后闯三关:下山、趟河、过铁道,再走回家!
我们先是把三姐的马架子捆绑好,抬到一个坡上。这样三姐就可以借助那个坡把马架子自己拱到肩上。后是在三姐的帮助下把我的马架子弄上肩并站起来。三姐虽是女孩,但比我大五岁,她不但自己扛起了马架子,还走到了我的前面。我们必须一口气把马架子扛到家,中间不能放下来,因为一旦放下来,就别想再扛起来。
(四)
下山是我们要闯的第一关,下山的路本就不好走,何况要扛那么重的马架子。好在马架子刚上肩,这第一关还算好过。我们要过的河,河面有50多米宽,浅的地方到膝盖。我们不能走错路线,否则会走进深水区、淤泥区。三姐在前带路,她喊一声,我答一声,以保持联系。到河中心时,水流很急,冲力很大,力气都用在对付水的冲力上了,没有回答的力气。就在我全力以赴对付水流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我也听不到三姐喊我的声音了。夜是漆黑的,晚上的风是凉嗖嗖的,河水也跟着凑热闹,哗啦哗啦地让人心惶惶的。前面是水,后面是水,左面是水,右面是水,我被水包围着,唯独没有三姐,连三姐的声音都失去了。
失去了三姐声音,不知不觉的,我行进的路线就偏了。我的头又夹在马架子里,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凭感觉向对岸走去。
在我感觉自己向对岸走的过程中,我却发觉河水越来越深,冲力越来越大,我无论怎么挺着,都控制不住自己顺流而下的趋势,我只好拚命地保证自己不被水流冲倒。
水到了我的臀下,这时我听到了高压电线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已被冲到了河中高压电塔附近了。怎么办?过了电塔就是深水淤泥区,就是白天,大人们也是绕开那里的。可能是危险带来的恐惧在我的体内激发出一股力量,我拚力地抬了一下头,看准了电塔的位置,然后调整自己,向电塔的中间扑去。
这是一座由角钢焊成的四面铁塔,有一个面是迎着水流的,我准备扑到那个面的中间,靠在那里,等着三姐的救援。我成功了,成功地靠到了铁塔上,并把手里拽的绳头绕过那根水平的角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