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十四年初春,在她过完十四岁生辰后,成了朝堂唯一的女官,满朝震惊,弹劾的折子不计其数,还有人进言这于理不合,请求皇上收回成命。但父皇此意已决,显然是有这个想法已久。而师父不知何时知晓父皇的想法,两人力排众议,让她留在朝堂。
少女显然不谙做官之道,言语激进,敢说敢做,想法大胆前卫。且身后有皇上和左相两座大靠山,反对之声虽多,但两人纵容,改革科举,整顿朝堂,肃清贪官污吏这些事不胜枚举。
她入朝后就很少去往左相府了,常在御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时御都传言父皇有意将她立为太女,成就一代女帝。
她当时听到卫影说这个传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苦笑一声然后继续埋头于案桌之前吧。
朝中那么多人虎视眈眈,若是她做了女帝,有人打着立卫家小弟为帝的旗号叛变的话,她羽翼未满,自然措手不及,父皇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父皇给了她一场盛大的及礼,她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那时梨院已经没有人住了,她从宫里带来几坛陈酿,一人独酌。
这样的若即若离算什么呢?他不愿意见她,他说以他二人的身份极易被有心人利用而被安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可她是他的徒弟啊,十年的相处难道抵不过这莫须有的罪名吗?
连两人在甬道上遇见也只有点头之交,身为师父理应参加她的及笄礼,可他到底是因病推脱了。
有人从夜色中踱步而来,依旧是步步生莲,白衣翩跹,怀里抱着古琴,面带疏离,神色清冷,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啊。岁月那样宽容他,依旧是初见的翩若惊鸿。
四目相对,沈言祯愣怔,面色越发漠然,黑眸复杂,竟是转身准备离去。
她无暇顾及师父为何是这种神态,只念着师父快离开了,甩下酒坛便快步追上,拉住了男子的衣袖。
“师父,阿堇今年的生辰礼物你还未给我。”她摇摇男子衣袖。
男子抚开她的手,“公主醉了。”
这里明明没有他人,他还是称她为公主。
她从背后抱住他,醉眼迷离,“别走啊,师父。”竟是沁出泪来,打湿了他背后的衣裳,生生使他的动作停下。
“师父为何不理我?”少女嘟囔,鼻涕混着泪水全擦在了他衣上。
“师父明明是关心我的,要不然为何偏偏今日来梨院?”他一根一根扳开了横在腰上的手指,甩开她的手离去,只是步伐有些踉跄。
少女落地,发髻散乱,挣扎着起身,见男子越走越远,大喊,“你当真对我没有感情?那为何要将我养在身边?为何要躲着我?”这些问题她都有了答案啊,可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师徒之情,皇上之命,避人口舌。”一字一顿,怀里的古琴险些滑落。
少女大笑,“那师父可知阿堇对您是男女之情?”她咬重了那个“您”字,语似嘲讽。
沈言祯背对着她,所以她没有看到他惊骇的黑瞳,只听见古琴落地之声,他立在桥头,衣袍被风吹起,身姿挺拔,像极了迎风而立的孤竹。
“枉你是一代雅相,连吸引了自己弟子也不自知。你就敢说自己没有过旖旎心思?”
你敢说自己没有旖旎心思吗?
你敢说自己没有旖旎心思吗?
嘴唇翕张,他轻叹了一声,“公主醉了。”而后姿态优雅地离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双手颤抖。
左相大病一场,病好后请求辞官,启胤帝未准,而后左相失踪,启胤帝对外声称左相解官归隐。
……
她怔怔坐在窗前,面上泪痕未干。
若是那日她没有喝酒,若是那日她没有去左相府,若是她没有说出那些话……
可那夜她在梨院坐了一整夜,决心放弃,他却跑开了,连见也不见。
他又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在这朝堂浮沉?师父他果真狠得下心。
可偏偏,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