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一点都不想为皇帝做开解,但是如若是那样,教他们的在这个时代是无法适应的。
英亲王也不知是应该大骂妖言祸众还是击掌附和,细细深思,她思维流畅,也是有理有据,绝非言之无物者。
她必是将《孟子》通读,又通读历史,才能有这样的一家之言。但是这也是她女子纯读书的理想,官场之事哪里能这么简单,现实是皇帝要是反腐过甚,那些号称忠君爱国的官员集体造反都有可能。
但是,孟子又何尝不是理想状态的追求呢?这样看来,以理想状态去解读孟子的理想,也就不算错了。
她又布置作业,再细读一遍《孟子》,才下课。
“清漪,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弘许先生,乃是崇德二十五年举人,是为父给纯儿他们新请的先生。”
“许先生好。”赵清漪叹感这人气度非凡,一生蓝色麻衣还穿得这么有气质。
“小姐好。许某闻小姐解析《孟子》当直耳目一新呀,不知师从何人?”
赵清漪道:“少时跟着父亲读书,而之后自己多读多想多看,得些浅见。”
英亲王至少是认为这个“妖妇”道行比他想的要深得多,原来听说她有才学,他还以为她和京中的那些才女一样会写几首诗词,会丝竹之声乱耳,让儿子迷了心。
她读的却是正经的《四书五经》和史书,并且见微知卓,便是他所见的儒生,也难有一人达她的流畅思维和口才,且她见地实是不凡。
英亲王又面上夸上一句,赵清漪又请他去东院的小客厅奉茶,赵怀方当然也是一起。
赵清漪又在接待中,以经史文章试探他的才学,英亲王暗道:妖妇好深的城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难住本王了吗?本王虽不是举人,但是幼年和皇兄一起由太师教导,现在管着礼部,下头别说是进士了,状元都有两个,天天和他呆在一起,耳濡目染。
老狐狸装得连赵清漪这样的人精都没有瞧出他是个假举人。
赵清漪试探完毕,就叫孩子们来拜见先生,英亲王暗想虽然等我抓住把柄揭穿妖妇面目,让儿子心服口服,他以后能乖乖娶妻生子,我自然就再不来这地方。
此时我堂堂亲王,受几个草民的儿女磕头拜见也完全受得起。
于是他大大方方的受了。
赵纯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乡下小子了,白白嫩嫩,目色清正,眉目俊秀,倒让人见之生喜。赵悦也不可能是绝色美女,面容只是清秀,不过穿着打扮起来也好看不少。赵清波两个儿子,一个敦厚,一个憨厚,灵性不足,却不让人讨厌。
赵家还分配了一个小厮贴身照料他,在正院安排了一间套房给他住。英亲王就在赵家当起了假先生,赵怀方也有个伴。
英亲王当了一天的先生,第三天与赵怀言喝茶,忽假意试探,问起赵清漪的丈夫,赵怀方只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说她是和离在家,其它不愿多提。
“我观小姐年纪轻轻,品貌不凡,何不再觅佳婿?我倒是也认识些个未成婚的举子……”
赵怀方道:“先生不必提此事。”
“这是何故?小姐不再嫁岂不太过孤单?”
赵怀方道:“小女已有一子,又收一义女,两个孩子都乖巧孝顺,如今他们都过着好日子。小女能顺当和离、保得性命已存侥幸,再来一回,却是不行了。这世间男子多有薄幸,老夫也实不愿让她再吃那苦头,小女自己也不愿再嫁。”
英亲王道:“何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情有义的男子也是不少,家师有一小师弟如今也是郎当二十八丧偶,其品貌很是出众。”
英亲王也非虚言,他部门里的一个探花出身的主事丧偶未娶,他要是做这个媒未必不成,其实还有大把黄花闺女愿嫁。让赵氏嫁给别人,这要釜底抽薪之计。
赵怀方不禁心动,却终又摇了摇头,说:“非我要误了小女,而是小女自有主意。与你说说无防。小女正是所遇非人,被误了十年青春,如今过得日子全由她自己做主,不愁吃穿,去嫁人做什么?一嫁人,便难得自在,便丈夫欺她、婆母不喜,她也只得受着。丈夫若是不肖之徒,以妻告夫,还要收押三年。而天下才学能与小女相当之子,早已身在士途,这样人家婆母又怎么会看上小女二嫁之身,岂能好相与?小女便是低嫁,寻个乡里农人,两相对望,言之牛头不对马嘴,又有何滋味?姻缘天注定,世事难尽善尽美,不可强求,不若珍惜现在。闲时养花弄草、弹琴赋诗,忙时教养孩儿、著书立说,又能春踏青、夏采莲、秋赏月、冬赏雪,神仙日子也。”
英亲王不禁愕然,沉默半晌,说:“也许,小姐也有心上人了呢?”
赵怀方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答应过她不强求她再嫁,而她也答应过我,真有心上人,便坦言相告,这回我会好好看清楚。”
英亲王不禁暗恼:那我儿子算什么呀?单恋呐?
英亲王教了五天的书,他也轮到休沐日,暗想也该回王府去,免得家里担心。下午授完课就要离赵家,赵王氏见了,忙拎着一个包裹,身后厨娘拎一袋的包子和一盒的蛋糕过来。
“许先生,知道你今天要回家,公公吩咐给你准备些东西带回去。”
英亲王拎着大包小包出了赵府,早有徐德带着另一个小厮假扮车夫在附近,就接走了自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