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之中。
“所以,你便轻易应下了?”两人盘坐对弈,满身富贵的男子手执黑子,轻落盘中,随口复问道。
对面那人垂眸观棋,只见朱唇弯起,声音温润,“拿人手软,他不惜倾财送来止音,我作甚不应?”
祁疏年一番回味明白过来,追问说:“也是,费心让他知晓你的喜好,可不就等着他来。你叫琴铺掌柜只管将琴卖出,怎么,那时便料到是他了?”
晏斐执起棋子,不置可否:“晏治与晏府二房暗生嫌隙良久,他心思谨慎完善,怎会不在晏府安置眼线,我在长安街上撞上晏二公子,动静说大不小,让街角处的小厮看见倒足够了。”
三弟忽而明智,反让他们都错愕了一番,友总好过敌,晏治能想到自晏斐处入手,不是难事。
晏斐眼神一抬,语气含笑,“平白为你赚了几百金,莫不是不欢喜?”
祁疏年自然也欢喜,思索片刻失了防备,再落一子,发觉棋局已成溃不可防之势。晏斐气定神闲敲下白子,“你输了。”
祁疏年不是泼皮赖户,输也输得服气,也没了再来一局的兴致,干脆将棋子尽数收起,坦然一笑,“两三分像的面容,七成像的下棋风格,还有那周身的举止优雅,若非年龄不对,我还真当你便是莫璃。”祁疏年说着,倾身将棋盒放回原处,“说来他也寡情得很,离开后便音讯全无,也不知他过得好是不好。”
分明是富贵正好的春风模样,口中之词倒有几分惆怅。
晏斐但笑不语,垂着眼,又摸向随身带着的木雕。祁疏年把棋盘收走了,他无事,便把木雕拿在手里,拇指划过粗砺还未完成的沟壑处。
长安城没人知道莫璃的凄惨结局,晏斐不会提,他们偶会谈起,只会说他似一阵风不知吹到了何处。年月是残忍的,潜移默化把记忆打磨光滑,没有丝毫勾人心弦的划痕。久之,长安城的百姓会说起南巷的美酒,花楼的姑娘,艳丽的胡姬以及大食商人带来的美玉地毯,绝不会再记得莫璃。
晏斐淡淡道:“那也是他的事情,不必在意。”
祁疏年摆手,“我在意他作甚,不说那个人了,左不过如的主人是你,莫要担心,我是认的。”
他启唇继续,“他曾说过,信物是无用的东西,就好像上位者的军符,得军符者令三军,没了军符,将士依然认得他们的皇帝陛下,死物难道比活人重要?所没有信物,不过暗语暗势接应。他啊,想是料到今日,自己随性不爱出面,惫懒罢了,这才传与你罢……”忽而又恍觉,“瞧我,分明说不提他,疏忽之下又胡言乱语。”
“无妨,惦念故人的心情,哪里是能自己说定的。”晏斐神情温浅。
祁疏年说得不错,他惫懒,不愿出面解释太多,连过去的身份也懒得提及,若不是有需要之处,更加不会同祁疏年联系。
暗语暗势,当初约定下也未想到会派上今日的用场。
“至于主人一说,我自不敢当,莫璃草草建了,有如今的繁荣却是因你多年经营,你功劳不可没,何必将晏斐架上不清不楚的位置。”
祁疏年随意笑笑,不急于一时相互推辞。旁人惊异晏三公子失足落水竟还能因缘际会,自此神智清明,有心之人多有微词,他却不愿多想,面前的晏斐,究竟是真是假。
真假于他有甚关系。
“你接下来要待如何,依我看继续留在晏府也没甚意思,不如留在这里,赏歌喝酒倒也快活。”
晏斐摇头,看着他,“赏歌喝酒固然不错,日日如此也无趣得很。”
他当然得回去,晏二公子推晏斐入池的仇,既承在他身上,那他自然要替自己报了,“且再说了,我若醉酒,再落了回水,那该如何是好。”
“这倒也是。”祁疏年好笑,方才本就是随口一说,他也不会认真。晏斐与晏参的过往,他知道一些,于是仔细替晏斐打算起来,“承林郎虽有一二分才华,因是庶出,戾气也不小,旁人不清楚,我却听了些消息,他与东陵王府的世子走得亲密。”
木雕落在地上,木板相触的响声突然,祁疏年应声一望,晏斐正施身,探出身子把地上木雕慢腾腾拿起来。
看样子并无失态,想是一时脱了手。祁疏年想接下去说,又恍然自己没了其他消息,为免尴尬,他定下结论,“与世子交好,而不为人所知,是个有心思的。”
暮春时节,杨柳枝条随风婀娜,长安繁花开得几近败势。暖阳里花香浮动,弥入阁中,如同浸了美酒,惹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