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想到他们应该停下来打个招呼再走,常洛今早已经被他的父皇骂作“愚笨”了,如果再失了礼节,传到皇帝的耳中,就对他更加不利了。
快走到朱翊钢跟前时,队伍停下了。
“臣参见皇长子殿下。”朱翊钢首先对常洛行了一礼。
常洛满肚子都是今早的委屈和不能乘步辇的屈辱,此时抬头看到朱翊钢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这位似乎见过几次的皇亲。
这应该是一位长辈,和他父皇平辈的,他之前在慈宁宫里见过。
但是,应该如何称呼呢?
叫错了岂不是让人耻笑?
常洛定定地站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转身看了看叶向高,叶向高也才入宫一个月,根本没有见过朱翊钢,王安只见过朱翊钢一面,根本记不住他是谁。
而认识朱翊钢的魏朝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如果要退到常洛身边来,岂不是显得很奇怪,堂堂的一个皇长子,连太后的侄女婿,自己父皇的族兄都不认识了?
此时,叶向高身后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弓着腰走到常洛身后,小声说道:“这是殿下您父皇的族兄,东安郡王朱翊钢,您应当称一声族伯父。”
“族伯父有礼了。”常洛得到了指点,永巷里的尴尬迎刃而解。
待朱翊钢走远后,魏朝和王安同时给这个太监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他是正月间才从户部甲字库调入宫中的李进忠,本来姓魏,是个好赌成『性』的泼皮,后来洗心革面索『性』进宫当了阉人,后来靠溜须拍马讨好了王安,才从户部调入到了皇长子的宫中。
他记忆力超群,曾经在户部见过朱翊钢一面,所以就记住了这位看起来爵位不高但却身份特殊的皇亲。
今日多亏他解围,皇长子才没有闹笑话,王安和魏朝从此以后都要高看他几眼了。
朱翊钢跟着太监甫一进慈宁宫的暖阁,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是他快满十六岁的女儿朱轩如,正在和李太后说笑。
她的去年入冬以后就进了宫,现在已经习惯了慈宁宫中的生活,她和她母亲一样,生『性』文静,每天跟着太后礼佛诵经,或者是跟着宫女一起学做女红,远离了带给她痛苦回忆的东安郡王府,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惬意。
太监通传说东安郡王求见,一个婆子准备去放下珠帘,李太后示意道:“不必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
“臣朱翊钢参见太后。”
“平身吧。”
朱翊钢抬头看见了李太后身边站着的朱轩如,倒是精神奕奕,不似她离开家前的郁郁寡欢了,她应该已经完全从失去母亲和兄长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父亲。”轩如走下来给朱翊钢行了一礼。
她的父亲依然是眉头紧锁,眼神深不见底,眉宇之间自带的一股英气。
她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样的哀怨了,这一点朱翊钢很高兴。
“今天哀家找你来,一是为了明天的法会,还有就是轩如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了,该有自己的封号,然后就是该确定一下仪宾了。”
公主的丈夫叫做驸马,郡主和县主的丈夫叫做仪宾。
“姑祖母~”轩如娇羞着又站回了李太后身后。
李太后拉着她的一直小手说道:“这个孩子真是像极了仪月,可惜仪月是个薄命的人,不过哀家会好好照顾她。”
“有劳太后费心了。”朱翊钢说道。
真是时光荏苒,他的小女儿都快要十六岁了。
“哀家也正和皇帝商议,准备破格给轩如一个‘郡主’的封号,我都想好了,就叫‘芳英郡主’吧。”李太后笑着说道:“沐兰芳兮若英,楚辞里的句子,多么合适!”
“臣乃一介郡王,岂敢僭越!”朱翊钢是郡王,郡王的女儿只能受封县主,只有亲王的女儿才能被封为“郡主”。
“没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家也算是对大明有功,仪月又是哀家的亲侄女儿,哀家又对轩如这孩子十分喜爱,就这么定了吧。等礼部选个黄道吉日,就把这封号上了,以后轩如在宫中走动也是有位份的人了,倒是也方便些。”
朱翊钢父女连连跪下谢恩。
皇家越是对他们赏赐,朱翊钢内心对于常沐和李仪月的愧疚就越深,他的小女儿都到了快要出阁的年龄了,大女儿却依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如果那日他在西湖边见到的『妇』人就是他的大女儿,她应该还在杭州,为何那个打探消息的苏墨还没有回音,哪怕是坏消息也好,总比这样杳无音讯来得好啊!
如意从那日离了诏狱后又去城东的寺庙里找了叶向高,将柳承志的猜测告知了他,叶向高知道这些东厂番子的手段,便要如意告知柳承志,千万不要硬碰硬,也不要认罪,一旦被他们定罪,就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柳承志又这么消停地在牢中过了四五日,到了二月二十日那天的傍晚,锦衣卫突然来提审他。
崔三也觉得奇怪,怎么天都要黑了,还要审犯人的。
不过柳承志倒是很淡定,他受了刑还能这么消停几日,并不是高淮的人和锦衣卫怕把他打死了,而是他们想要的关键的证据没到手,所以只有一直拖着。
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差不多了。
赤羽拿着一个用蜡封了的信封来到北镇抚司衙门,里面装的昨日到达的一件证物——重庆府所缴获的那封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