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四年腊月初八,杭州柳宅归鸟斋。
今天是腊月初八,有煮腊八粥和给小孩子理发的习俗。
午睡后,周妈去了厨房帮忙准备过节,小环叫了一个剃头匠上门,带了瑞儿去前院理发。
如意一个人在书斋里,见天光正好,拿了一条还没做好的马面裙出来绣花,这是准备过年的时候穿的。
上好的白色绢缎,她自己画好纹样,绣了五色的彩蝶,一只只翩然起舞,似乎像要从裙子上飞出去一样。
柳承志拿着那卷画走进院子,见她正绣得专心,想要作弄她一下,便背着手,把画卷藏到身后,轻手轻脚地走进……
“喂!”他突然跳到她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地白了他一眼,说:“这么大的活人,走路怎么就不出声呢?”
“绣什么呢?”
“裙子。”她继续低头,不想理他。
“来,你过来。”他站在窗前,向她招招手。
“什么呢。”她不太情愿,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走了过去。
“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腊八节。”
“还有呢?”
“我生日。”她手一摊,又说:“所以呢,我的生日礼物呢?”
“喂喂,哪里有人自己讨生日礼物的?”他没想到她会自己要礼物。
“所以……你是没有准备……吗?!”趁他不注意,她伸手往他背后摸到了那卷画,然后拿了过来。
她展开那幅画,发现竟然是那天在轸轴园的画舫上舍不得买的那幅,真是大大的惊喜!
咦,他怎么知道她看上了这幅?
难道真是心有灵犀?
“看出来是谁的画了吗?”他笑道。
“唐寅……”她说得特别小声,心里还在偷着高兴呢。
“啊?什么?听不见!大点声!”他侧着耳朵凑到她脸旁。
“唐寅!唐伯虎!”她终于大点声了。
“喜欢吗?五十两银子呢。”虽然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偏要逗一下她。
“喜欢……”有钱真好,呵。
“喜欢也不能白给你。”他作势拿了那幅画卷了起来。
“哎,哎,你说了是给我的……”
“没说白给你啊?”他又露出了坏坏的笑,指着自己的脸颊说:“亲我一个。”
“你……这大白天的……”她有些为难,但看见院子里没有别人,唐寅的画还是很诱人的,便鼓起勇气说:“好吧。”
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他觉得不满足,趁势捧起她的脸在唇上狠狠吻了下去。
“唔……”她觉得空气都被他吸走了,无法呼吸了。
等他吻够了停下来,对着眼前这个吻得有点眼神迷离的可人儿说:“以后你想买什么,就到账房去支用银子,不用给我省钱。你男人有的是钱。”
“富家翁,了不起。俗!”她笑道。
“当然俗了!我当初倒是跟道士学过艺,饶是没那个仙缘,当不了神仙,就留在凡间当个俗人好了。”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那个道士师父不是说如果你如果不出家,三十岁以前必有牢狱之灾吗?”她记得他说过。
“以后的事现在怎么知道?等到我三十岁了再说。”他一副洒脱的样子。
周妈回到归鸟斋的时候,正看着柳承志捉着如意的腰,头埋在她脖颈间又蹭又咬,痒得她不停地笑。如意是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但是这大白天的,现在的年轻人哪!
“咳,咳……该吃饭了!”周妈还是打断了他们。
见到是周妈来了,他们稍稍节制了一下,柳承志放开了。
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凑到她耳边说:“先吃晚饭,等天黑我再吃你。”
她笑着看他迈步出门,又转身去收拾那卷画,拿起画卷的时候,闻到了上面淡淡的甜香味。味道非常淡,但她从小帮母亲拾掇那些草药,她对香道也略懂一二,所以对气味特别敏感。
这熏香用的甜香饼里就有檀香木。
虽然是寻常的熏香,但瑞儿对着檀香木的味道过敏,闻到就咳嗽不止,连祝祭和参拜的时候也是让他意思一下就赶快离开,所以家里各处都没有用含檀香木的熏香。
她常去轸轴园的画舫交易书画,也没有闻到这种味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她疑惑着收好画卷,跟着柳承志出了门。
万历二十五年,正月初一。
又到了一年开始的时候,柳家上下依照惯例去了祠堂拜祭,柳承志还让吴槐请了戏班在祠堂前唱社火,一连唱十五天。
“碧云天,黄花地……”
当年他离开家的时候,看的最后一场社火也是这出《西厢记》,当时身旁站的人是母亲,如今是如意抱着他们的儿子站在他的身旁,造化弄人哪!
母亲当年处心积虑想要拆散他们,但是历尽千帆,命运还是把他们拴在了一起。
相同的场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自然有着不一样的心情。
当年他想的是跟母亲早点把话挑明,要迎娶如意过门,如今……
三叔是年前就回来了,今天早上拜祭的时候也看见他了,便四处寻他,见他和几个族叔在祠堂门口寒暄,便走过去邀他全家去柳宅用晚饭。
他想到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吃过晚饭后,三叔家的女眷和如意坐到了花厅里逗着瑞儿,三婶又给瑞儿买新玩具了,年糕过来,让厨房热了吃。
“哎哟,瑞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