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五个人,马四和马五分别坐在主位,客位第一个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儿,此人长袍马褂,雍容华贵,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人物。紧挨着老头儿的是一个中年人,刀条儿脸,鹰钩鼻,眼露凶光,这人牛二柱可认识,他怕的也正是这位。此人外号“钩子手”,是天津城里有名的巡捕,出手狠辣阴险,道儿上的朋友避之唯恐不及,今天何以成了青帮的座上客?那敬陪末座的就更是熟人了,粗矮肥壮,锃亮的一个光头,正是山东帮的总瓢把子!牛二柱心里纳闷儿,今天前马四和他还是势同水火,今天怎么成了帮里的贵客?
马四见两人进屋,居然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笑呵呵叫二人入座,牛二柱也没客气,按理这里可没他们坐的地方,可今天摆明了没有自己的好儿,也就没必要再讲客套。马四给两人做了引见,原来那胖老头儿竟是赵八爷,天津卫有名的和事老儿,此人八面玲珑,交游极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无论官府还是帮会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牛二柱和三耗子刚把屁股坐稳,马四便轻咳一声,脸上笑的极不自然,抱拳朗声道:“今天叫两位兄弟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粮库失火的事儿要和二位商量商量,按理说哪天你们也是为帮会效劳,我马四儿被众位抬爱,叫一声大哥,有灾有难自然要一力承担,决不能叫你们出头,可是难得官家赏脸,请了赵八爷来堂里说和,山东帮的李爷为人也敞亮,早把他们的人交给了巡捕房,我马四儿也不能硬扛着不交不是,说不得就要委屈二位随巡捕老爷走一趟,我马四儿也不能不讲交情,二位放心,衙门里早就打点好了,你们也吃不了多大的苦,家里的事儿有我和帮里的兄弟照顾,决不能叫他们饿着,二位,你们意下如何?”
马四把“家里”两个字儿咬得极重,暗含着就有威胁的意思。牛二柱骂娘的心都有,可脸上丝毫没有带出来,那时混帮派的人都讲究“豪横”俩字儿,平时嬉笑怒骂没人挑你的眼,要真到事儿上,就是刀架脖子也不能认怂。牛大少冷笑一声,不卑不亢的道:“既然众位早就安排好了,我和三兄弟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马四爷放心,我二主子虽然平时不招旁人待见,可也是正经拜过祖师爷的混棍!还不至于给帮里丢人!”
马四闻言,脸上一阵发白,那神情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倒是马五眼里一亮,对牛二柱稍微有了些赞许之色。既然话已说透,“钩子手”可就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的了,和马四等人交代了些场面话,回头向二人道了一个请字,就要带牛二柱和三耗子出门,说是抓人,可还留着情面,没给两人上刑具,这也是对马四的势力有所顾忌。
牛二柱和三耗子不再言语,乖乖随钩子手出门,刚走了几步,牛二柱就看出不对来了,三耗子这人虽然是个佛爷,人也畏首畏尾,没有正形,但毕竟也在道儿上混了几十年,遇事儿也没见有多怂蛋。可今天却反常,自打一出门,竟然全身僵硬,连道儿都不会走了,大少心里纳闷儿,也就加上小心了。刚开始还没事儿,又走了几步,三耗子忽然全身一震,也不和人打招呼,低头就往院门外跑,众人那里防备到这一点,眼瞅着三耗子几步跑到院门口,那速度快的跟兔子似的,咋看都不像个正常人。三耗子跑到院门口儿,也不跑了,回头瞅着牛二柱,满脸呆滞,直眉楞眼,嘴里不住的叨咕着一句话:“你咋还不跑?你咋还不跑?”语调怪异,阴阳怪气。
众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都憋不住笑了,跑?往哪儿跑?院儿外头可都是巡捕房的人,你没出胡同口儿就得叫人摁住,再说马四和赵八也不能让你跑哇,要是在自己院子里跑了犯人,他们都得跟着吃瓜落儿。你三耗子就是个神行太保,腿上绑着甲马,也跑不出几步远去。
牛二柱被他这么一喊,心里头也有点儿乱,脚下不由自主就挪了几步,可几步刚迈出去,胸口那脓包忽然一疼,立马就清醒了,心想三耗子你这是犯了那股邪劲,这是什么地方,能跑的出去吗?你就是跑的出去,那可叫拘捕,巡捕房里的人可都带着枪呐,你这一跑人家可就有理了,抬手一枪崩了你都说的出理去!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后怕,再看三耗子一脸木然,嘴里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笑着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三耗子就往回拽,嘴里说道:“兄弟,你也真是,进大狱哪有那么着急的,还不快消停点儿,随着哥哥走?”
牛二柱这一遮,无形中救了三耗子一命,那三耗子此时也没了刚才的楞劲儿,亦步亦趋的跟着牛大少,就和傻子没什么两样儿。事后牛二柱问三耗子怎么想的,三耗子居然对自己犯傻的事儿一无所知。牛二柱前后一联系,心里就一激灵,知道当初把自己引到码头的那些东西还没走,想利用三耗子引诱自己逃跑,借巡捕的手崩了自己。牛二柱从此就有了防备,知道自己蹲大牢肯定清静不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得丢了性命。
两人一出胡同口儿,钩子手就没那么客气了,用绳子将他们绑了个结结实实。事到如此,牛二柱和三耗子也只得自认倒霉。长话短说,二人进了大牢,被狱警押进牢房,仔细一瞧,马四爷倒没说瞎话,果然上下打点了钱财,要不这牢房也没这么干净,要按照常理,牢房里阴暗潮湿,蛇鼠横行,铺几把稻草就是睡觉的地方。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