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正午。赤日炎炎。
临颍县城西十里一个打麦场上。
打麦场跟别的打麦场没什么不同,只是今天这打麦场上,立了不少刀枪架子,周围站立许多青壮,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一个个身形健壮,眼神明亮,腰扎板带,紧身的短褂,宽大的肥裤。
若是不知情,非把这里当做练武场不可。
此时,打麦场正中,一个30岁左右的精壮汉子,细腰乍背,一身的腱子肉,眼神亮如明灯一般,一看就是不俗。
这人正是李际遇,一个从小习练武艺的贼首,端的是一身好功夫。
只见他扎好马步,一探身,身前一个石磙,被他单手提了起来,猛听的一声喊,“呀”,那石磙竟被抛到天上去,直直飞起有两丈高,“咚”地一声,砸落下来,飞尘漫天,大地都晃了三晃。
“好!”雷鸣般的喝彩声在四周响起,李际遇拍拍手,扭回身,来到旁边的一株大杨树下,刚才的人群,蜂拥围了过来。
“大哥,袁老三的人已经逃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往陈州而行?”
一个黑脸壮汉道。
“袁老三的人被人吓怕了,不少人说什么‘地龙翻身’,吓的一夜竟然跑了100多里,真是笑死人了。”另一个壮汉笑着说道。
“那个李亭算什么,懂什么功夫,那里知道我们的厉害?袁老三的人被吓坏了,正该我们的人去陈州打粮,也好教训教训那个李亭。”又有人高声叫嚷道。
李际遇擦好手,站直身子,笑着开口道:“袁老三平日打仗都靠些什么鸟铳,虎蹲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一个地龙翻身,就吓的仓皇而逃,一群废物!平日里,就该习练武功,不光练一身功夫,更要有胆量!”
“是!”众人恍然大悟,这个袁老三的人真是被吓破胆了,要是像他们这样勤加练习,定然不会如此。
“大哥,出事了。”人群外一个黑黑的年轻人,身上带着血迹,急匆匆跑了进来,众人轰然而动,纷纷看向年轻人。
李际遇一摆手,人群平静下来,一指那个年轻人道:“小黑,你细细说来。”
“刚才一个络腮胡的大哥,打倒我们几个弟兄,并要我捎一句话给李大哥,要李大哥立刻离开许州,否则我等性命都难保!”
人群犹如炸锅一般,大树之下,怒骂声四起。
“李亭算什么东西?竟敢让我们离开许州,真是笑话!”
“我们还没找他呢?他竟敢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这就进兵陈州!”
“什么?他追着袁老三,已经到了许州?”
……
李际遇平静地摆摆手,接着问道:“还有其他吗?”
“有,他有一份礼物送给您,就在打麦场上。”
众人大惊,猛地扭头看去,不知何时,就在刚才那个石磙上,竟被放了一个磨盘大小的篮布包裹,上面用密密的铁丝捆扎的很紧,还有一道长长的黑线,一直通到场外。
李际遇大惊失色,这是谁?竟在他们众人眼皮底下做了这等手脚。
就在这时,眼看那道黑线上,一条火蛇在游走,嗤嗤的冒着火光,一直从场外来到场内正中心。
“咚”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猛然间直扑李际遇的面门。李际遇一扎马步,才勉强站立。身旁之人,几乎全部倒下去。
大地晃起来,那个石磙腾空而起,至少有十几丈高。
冲天的火光,在场地中央凌空飞起,翻腾着,犹如一只丈许大的蘑菇,越长越大,越升越高,上面黑烟翻腾着冲向天去。
火光中,同时腾空的黄土,如同雨点般洒落。
“咚”地一声巨响,那个石磙砸落下来,又是一股冲天的黄尘,直达丈许高。
正晃动的大地,又是猛然一晃,李际遇终于站立不稳,同样跌倒在地。
大地静寂下来,打麦场中央,一个丈许深的大坑,赫然留在那里,那个石磙,已经完全跌落坑里。
静寂无声,打麦场周围,所有人站起身,脸色惨白互相看着,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就连李际遇站起身,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黄土,只有眼神中透出恐惧。
那地龙翻身,定是跟此物有关,所有人同时想到。
这时,小黑喏喏地说道:“他们……他们说,这个一个礼物若不够,他们那里多的是。”
没有人接小黑的话,所有的人一起看向李际遇。
李际遇沉默半响,扭头看看中间那个深坑,咬着牙,缓缓说道:“我们离开许州。”
众人发现,他已将下唇咬出血来。
……
四月十八,许州知州府内。
知州王应翼脸上的笑容几乎多的放不下,眼看就要掉下来。
“好!实在是好!一夜之间,袁老三、李际遇纷纷撤退,再有一天,应该就能出许州之地,我许州终于安宁下来。”
一个幕僚笑着道:“那李际遇跑的时候,抢的粮食都没带,只是一路仓皇逃走,我们百姓全部跑出来,又将粮食抢回家。”
另一个幕僚道:“不对,不是百姓,应该是我们许州乡勇出击,这次将袁老三和李际遇同时驱赶出我们许州之地。”
王应翼眉飞色舞道:“对对对!正是如此!快!再跟巡抚报捷,我们许州乡勇前几天打跑一条龙,这次又将李际遇、袁老三统统赶走。”
“只怕不妥吧?”都司张守正喏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