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爹很自私？”
城楼之上，刻有沈靖的银白战旗，已取代了项楚的金衣战旗，肃然挺立，傲气生姿，似乎在诉说着这座百年城池所有足以名垂青史的过往。
沅汐看了看下面，守卫已经抱着孩子出了城门，将一堆干粮和药水递给了男人。一家六口鞠躬道谢，离开了城楼。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要去燕州。“若是今日放任他们进来，那各州之人便都会涌向靖州，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今日这种场景，自她回城之后，已上演了不下百遍了。
“是啊！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却要舍弃掉外面千千万万的生命，竟不知，曾几何时，我也变得这么冷血了。”沈景无奈地笑了笑，扶在城墙之上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几分，直到指缝间溢出几丝残忍的鲜血。
“庇佑天下苍生，那是圣人该做的事，不该是父亲和靖州。”
沅汐说完，自己却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沈景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你现在说话，倒是跟暄儿越来越像了。”
“少提那只吸血鬼。”沅汐撇嘴，“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您自己在靖州自立为王了，倒是放心将我一个人放在沣都，就不怕我出什么事吗？！万一，万一，陛下把我抓起来当人质怎么办？！”
“一个人吗？你不是和暄儿一起吗？”
沅汐不屑地切了一声，“他比沣都和陛下更危险好吗。”
沈景大笑。
沅汐挽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希望他心中的涩意能够少一些。
自己都能看出来陛下和岭南假途灭虢之计，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想来在联姻消息传来的当晚，他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拆穿陛下，没有告诉自己，更加没有阻止自己去沣都。
因为这场战役的中心点根本不在沣都，而是靖州。
将计就计让她前往沣都，并且囚于沣都，不过都是在保护她，让她免受多日之前的那场大战。
“爹，会难过吗？”
沈景看着远处的战火纷飞，低头笑道，眼中却是一片苍凉，“我与他不止是君臣，更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多年前我选择自隐自守，一是为你娘亲和你，二也是我想保留与他之间的那些情谊，不愿让它被朝堂纠葛所玷污丑化。帝王之心，最是难测，现在想来倒是我天真了。”
沅汐觉得心头有些刺痛，“爹既知道陛下的心思，为何不在他动手之前，与他坦承相交一次，说不定，陛下会打消削兵的念头。”
“削兵？”沈景垂笑，“你以为他只是想削兵？”
“难道不是吗？”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如果爹告诉你，多日前的那场战役，并不只有岭南和燕州，乾州，益州也有出手，你还会认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削兵行动吗？”
沅汐一惊，“都有出手？！可，听阿远说，靖州境内只出现了燕州，岭南的兵马啊！”
沈景笑而不语，望向远处。
沅汐沉默了片刻，突然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尧姜码头！？”
沈景点头。
益，乾出兵，必过尧姜码头，是他。
“他不是想削兵，是想灭了我靖州五城啊！”沈景寥落一笑，“他是想杀了我。多年兄弟，到头来，他还是想杀了我。”
沅汐默然不语，果然，帝王的心思，从来都是深不可测。
她的父亲这次，是真的伤了心了。
“致儿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出兵助他？”
沅汐摇头，笑道，“纵然这天下百姓对爹和靖州都有怨气，但我知道，若只是为了这点私怨便自立门户，那可就不是我心中的爹爹了，也不是这堂堂靖州五城之主了。一旦出兵，便会陷入到这场无止境的战争中，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靖州百姓。只有脱离项楚，自立门户，才能保护这五城百姓，才对得起这百年来，每一任靖州之主的职责。”
沈景叹了口气，“我沈景这一生，自认为看淡这世间的一切，只是，即便我什么都能舍弃，唯独我靖州百姓不能。谁若伤他们，便是伤我，谁若伤靖州，便是伤我。”
“我知道。”沅汐有些无奈地看着远方，“这就是你和爷爷说的，所谓靖州之主的信仰和责任，宁负天下百姓，不负靖州子民。”
沈景失笑，“看来我的女儿，也不是只会吃喝玩乐，小脑筋还是挺清楚的。”
“谁让我是你沈重楼的女儿呢～”沅汐静静地回道，只是心里终究有些难过和自责。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跟你那嘎其商量过了，等外面，渝北，南梁还有项楚的战局稍微安定些，便让你和暄儿成亲，这样也好安我的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