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恐怖悬疑>帘外拥红堆雪>一庭栀子香

缺缺初次重病时,陛下拦了所有人,只他一人守着缺缺,寸步不离,日日与她独处。我央着仪朊带我入宫,未进宫门便被劝退。心急如焚等了四月之久,待缺缺病情大为好转后,陛下才允了我去看她。/p

那时候她刚生下太子,虽然虚弱,面色还是好的。因为有着孟节的精湛医术,我们所有人都安下心来,仔细的为她调护身子。/p

看着她一天天好起来,我们都为她的康愈而欣喜,以为她此次大好后便不会再生病,陛下也是这样觉得,所以他才会放走了孟节。可是缺缺太会骗人了,她把我们都给骗了。/p

丰佑十年初夏,帝都的栀子花一夜之间尽数绽放,开遍了整个建康城。满城的栀子花香,引来无数鹧鸪欢鸣。世人皆说,熙熙盛世,当有此兆,早忘了在五六年前陛下下令在建康广植栀子时,他们还曾私下抱怨过天家行事荒唐,不思政业。人心,果然难测。/p

栀花未谢,鹧鸪犹在,最爱此花的人却要先一步凋零。/p

那是一个暖阳微风的午后,我心血来潮要辅导我的长子阿澈习字,我在纸上写下枕稳衾温,教他一字一字的解,一字一字的摹,仿佛这样做,便真的能够岁月静好,安逸无忧。提笔凝神之际,耳畔似有丧钟响起,但不能确认是不是。我的耳朵向来不灵光的,这几年更是不太听得真。不多时,仪朊从外匆匆赶回,带着一身疲惫,略有不忍的对我说:“皇后薨了。”/p

我怔在原地,说什么都不愿意信。昨日我还去探望过她,她还能和我说笑,说等她身体大好便要拽着我去西郊樱桃园里摘樱桃,要去打马球,要泛舟湖上……这些话,怎么眨眼间就不算数了,怎么眨眼间,人就不在了。/p

我低头看着宣纸上‘枕稳衾温’四个大字,不禁觉得讽刺,缓了好久都无法缓过来。我十分安静,没有大哭大闹,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让眼泪决了堤,汩汩直流。/p

当天夜里我随仪朊进宫,同众宫眷一起为缺缺守灵。我隐在角落独自饮泣,到第二日时,我的眼睛就肿得看不清东西。仪朊担心我会哭瞎,便请了太医给我开了几副汤药安神,想让我大睡一场,我打翻了汤碗,没喝那药。/p

仪朊放出狠话,说若我再哭下去,就要送我回家也不允我参与出殡仪式,我这才减少了哭的次数。/p

我起身离开灵堂,寻遍殿中殿外,却不见陛下和太子身影,不由得担心起来。/p

缺缺的离去我自然痛心疾首,但这世上最难受最痛苦的不会是我。是她的丈夫,是她年幼的孩子。/p

缺缺的灵柩停了整整七日,陛下仍旧没有要葬进皇陵的意思。他不临朝,也不理政,日日跑出宫去摘回一大捧栀子花,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插进清乐宫的花瓶中。这应是在缺缺生前,他常为她做的事。/p

栀子花满帝都都是,宫中也有,可在陛下眼里,仿佛只看得到展华宫后院里的。/p

他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件事,直到展华宫无花可摘,直到清乐宫满满当当尽是花束落不下脚时,他终于病倒了。/p

陛下赶走了所有守灵人,将自己关进了清乐宫。他不许御医为他看诊,也不同任何人见面,即便对太子也是一样。/p

太子尚幼,不过还是一个七岁的稚子,却要早早经历人间大苦。刚痛失母亲,父亲又魔怔不理人事,那么小就要担起那么重的担子。一夕之间,从前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太子瞬间稳重老成起来,被逼着长大。/p

清乐宫的殿门被陛下紧闭着,他六七日滴水未进,就提剑守在灵柩前,任谁人进去都挥剑相向。他逐渐疯魔,像是已经认不得人。宫人内侍死了十余人后,便再无人敢进去送膳。/p

小太子领着众臣跪在大殿的玉阶前为母后守灵,哭够了就起身去规劝父皇。陛下不肯进食,他就划伤手臂胁迫:“爹爹一日不进食,弈儿便每日划自己一刀。难道爹爹忘了娘亲有多疼爱弈儿了吗?如果娘亲知道爹爹抛下弈儿不管,娘亲该如何伤心?爹爹不顾子民,不顾弈儿,那连娘亲都不顾了吗?”/p

念起自己的母亲,这个小大人也卸下所有伪装,哭倒在了永河王妃怀里。年过半百的老王爷和老王妃搂着小太子泣不成声,万般心疼的抚摸着小太子的头,温言劝慰。在场的臣工命妇,内人仕宦,无一不闻之泪下。/p

殿中悄无声息,众人只能胆战心惊的等着。/p

停灵的第九天,清乐宫的大门终于重开。我隐没在人群里,隔得远远地看着陛下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他面如死灰,走得很慢很艰难,仿佛每一步都走在针尖上。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颧骨凸起,眼眶凹陷,嘴唇上的干皮起了一层又一层,都已经龟裂出血;原本挺直颀长的腰背变得有些佝偻,让他看上去犹如一根已经快要枯死委地的老藤。/p

我见过很多很多失意人,也听过很多很多伤心事。但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伤心竟能伤心到如斯地步。/p

我哭到气短,仪朊搂着我,让我依偎在他怀中。我于泪眼朦胧中抬头看他,他比陛下还年长了几岁,仪朊依旧满头墨发,而那个当年南瞻俊美无双,凌云壮志的少年郎,不过三十余岁,已经华发丛生。曾经睥睨天下的圣明君主,从此眼底再无光芒,尽是颓败。/p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原来真是如此。/p

我隐约觉得,如果这世间不是还有太子在,或许这


状态提示:一庭栀子香--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