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周道登亲自出营,迎来徐拂主仆。
徐拂身披斗篷,打量着沿途巡哨军士。
周道登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在这个传统根深蒂固的时代,他周家门风森严,他又是孝子,他母亲大户出身,根本不允许他纳妾徐拂这类秦淮出身的女子。
而偏偏,秦淮女子一个个追逐自我,受不得委屈。硬气一些的,你爱我就光明正大娶我,不爱我,那我们还是朋友。
做妾,想将我困在一隅之地,你想都别想。
这种对时代潮流的反抗,使这些女子一个个极有个性,与众不同。
就因为这种与众不同的个性,引得各处名流追逐,一个个都想着将这些自由的,美丽的鸟雀收入自家笼中。
徐拂是个极为硬气的女子,她不愿进入囚牢,她只愿自由自在生活着,爱我所爱,做我所爱做的。
典军司的巡哨军士不敢阻拦,通报典军张天锡。
湖畔边,张天赐带人拦截:“周监军,大军征伐,监军带女眷入营,有损我车骑府军威名。卑职还请监军,慎重从事。”
“张典军,此事另有隐情,可否挥退左右?”
张天赐摇头:“军规如此,卑职徇私不得,监军有话直说,无须隐晦。”
周道登为难,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说这女子要找你们将军,了全心愿后好安心回江南?
拱拱手,周道登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张典军,此事关乎车骑将军。”
“无妨,我们将军公私分明,周监军有话直说。”
稍稍上前两步,周道登回头看一眼徐拂,顶着斗篷,徐拂对他微笑,周道登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辈子孙子,现在心中的滋味儿,真真提不成。
“是这样的,这位徐大家与车骑将军有些私事尚需了结。此事了结后,徐大家便回江南,收山不出。这也算,是一桩夙愿,还望张典军通融。”
周道登声音压得低,张天赐皱眉看一眼徐拂,徐拂对他屈膝施礼,更是为难,他听说过这个女子。
踌躇再三,张天赐缓缓摇头:“周监军,卑职所司关系全军上下,万万徇私不得。卑职这里不会放行,周监军若执意如此,可讨来将军军令,卑职放行不迟。”
周道登僵着脸,回头见徐拂目光祈盼,双目熠熠生辉,顿时心如刀扎,咬牙道:“那请张典军安排安排,本官这就去北极阁。”
“战时军纪不同于往,卑职多谢周监军体谅。请。”
张天赐侧身展臂,典军司督军卫士层层让开。
双腿无力,周道登浑浑噩噩沿着湖畔走向北极阁,通报后进去前殿。
“周公,怎么此般神色?”
朱延平与陈子龙还在殿中饮酒,抬头见周道登神色不好,还以为有事情,起身迎周道登。
陈子龙端着酒碗饮钧酒,以为是军机大事,便告辞。
若他不是军中队官,以朱延平亲随身份随军,那他听听没事,可他是军官,军阶摆在那里太低了。
周道登也认识陈子龙这个三吴老乡中有名的少年俊彦,走了也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传到江南去,他一张老脸往哪搁?
入座,见朱延平为他倒酒,周道登凝目,端起仰头喝尽,道:“也无大事,将军可记得临江楼常州徐拂徐大家?”
“记得,是个奇女子。”
“唉……事情是这样的,老夫与徐拂是好友,她久居京师想念故土。便想回乡,又仰慕将军……如今山东混乱,她主仆二人跟随大军,历经艰辛,总之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将军今晚好歹也要见见这位徐拂,好让她了全心愿。”
说着,周道登抱起酒坛给自己倒酒,又是一碗下肚,看着朱延平。
朱延平皱眉,徐拂确实是一个妙人,可遗憾的是,朱延平有轻微的道德洁癖……
饮了三碗酒,周道登见朱延平还迟疑,恨不得一巴掌捏死这个混蛋,嚯的起身:“好歹见一见,我也知将军洁身自好。官场上、士林中的朋友乌七八糟,人心如虎不假。可这女子,论心气,高洁不亚于将军。听琴一曲,交融心迹,也是难得知己。”
听听曲儿,说的简单,真把人放进来,军中弟兄怎么看?
朱延平迟疑,周道登拍拍朱延平的肩,挤出笑容:“将军若顾虑军心,大可不必如此。将军稀世名将,阵前听美人抚曲,挥手间贼虏灰灭。军中将士,朝野上下只会倾慕将军英姿fēng_liú,岂会说三道四!”
“那依周公,就见上一见。”
另一头陈子龙经过,与张天锡拱手见礼,认出徐拂,上前拱手:“徐大家何至于此?”
徐拂款款施礼,笑声干哑:“子龙先生又为何如此打扮?”
“投笔从戎,跟随朱家大兄以此身上报国朝社稷,下安黎民万姓,搏个封妻萌子尔。徐大家呢?”
陈子龙还以为徐拂犯了军纪,可徐拂又不是军中人,怎么会劳动张天赐这个活阎王,扭头看张天赐,目光带着询问。
张天赐笑着摇头,意思就是你别担心。
“偶过山东,听闻车骑将军驻军于此,前来抚曲以壮车骑将军征程。子龙先生如今从戎,倒是江南美谈,恭祝先生达成所愿。”
陈子龙笑笑,道:“军中法度森严不便多谈,徐大家此去江南,欲落脚何处?他日衣锦还乡,也好登楼听曲。”
“或归乡常州潜居,或应邀杭州歌楼,或云游各地采风,瞻仰山河壮丽、妩媚。”
两人辞别,没多时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