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玄幻奇幻>降龙歌>第一卷 东有客星来 第三十二章 松下问童子,何处是洞天(三)

七百里颔山道,中间十里是歇亭镇,前后各有三百多里山路。若是晚上不歇,纵使是骑这跑不快的驴儿,一个对时也该到了。

但两人是到日中才出发,又在路上歇了一夜,所以临第二天天黑时,他们还望不见歇亭东口的牌坊。

“还有多远才到你那镇子?早知道这么慢,我就是往南多走点路,也该渡项水回去。”

庄左在寸崖为大国师跑些明里暗里的腿儿时,足迹踏遍了帝国境内几乎所有地方,唯独没有到过颔项以东的蓟湖两路。直到几个月前受国师之托前去龙桥赴任护持官,他才头一回领略过这颔项天险。

记忆中,颔山连绵、项水宽阔,比起蜿蜒的颔山道,项水虽宽,横渡却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至于说为什么古时候往来于夷夏的行商乃至军队都要去挤那颔山道,庄左在渡河时听艄公说,那时候是有天女的保佑护着,项水西渡则济、东渡则沉;与之相比,颔山道虽说跋涉起来也不易,但好歹没这么邪门儿。

但这一切都是传说,庄左还从未听说过有谁东渡项水沉了的。项水一线,多的是渡人谋生的船家,看样子也不像是近年才有。

艄公还与他说了许多中原军队在颔项天险铩羽的故事,好像非要说服庄左,让他相信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有一位天女守护夷地安泰。

就当他有吧,反正天下一统前的史书经文都被始皇帝烧了个干净,任人们怎么编排。庄左老早就知道夷地之人崇古,但凡与中原人论,三句必不离先世如何百拒夏地铁骑于颔项之外。

庄左虽是国教中人,却对天神地祇之事毫不置信,尤其是天一道众最爱挂在嘴边的那二十七位祖师。为什么古人开颔山道而不渡项水?难道就不能是因为那时候造不出好船吗?

说到底,这不过是能不能和好不好的问题——过颔山要马、过项水要船,靠北走颔山近、靠南渡项水近。绝对、绝对不会是因为什么东渡则沉、西渡则济。

你看,这颔山道里行人稀稀,可不就是因为渡项水才更方便吗?

……

林木渐疏、石道渐宽,再有几十里就是歇亭东口了。但趴在驴脖子上的陈裁冰有意不回答国师的问题,装出小声的呼噜。

她想亲眼看看寸崖大国师凭空变出房子的本事——只要自己又像昨天一样睡着,国师冕下便会怜惜她,只好变出挡风防蛇虫的墙和保暖的床单被套,再施上一个安眠的法咒……

虽然镇子和二哥的事的确很急,但裁冰就是忍不住要亲眼看看这神奇的法术——看到了我马上就不装睡,马上告诉国师再走几个时辰就到歇亭!

“嘿!嘿!”

裁冰正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忽然,脸颊上感受到几下轻轻的拍打。

“陈家丫头,醒醒!”

国师的声音有些急切,裁冰只好抬起头来,假装刚醒似的揉揉眼睛。

眼前仍是那条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两旁是渐疏的林木,昭示着人烟将近。并没有任何异样。

国师的手从后方伸出来,指指前路,又指指右边幽深的密林——

“该走哪条路?”他问道。

“什么哪条路,这里只有一条路啊。”裁冰觉得自己被捉弄了——难道是他识破了我的把戏,这才想这种歪招让我自己从装睡中醒过来。

庄左也被她搞懵了,眼前明明是倒“卜”字的两条路,宽度相当,也看不出主次。

他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说什么胡话呢,你别真是这里坏掉了吧,满脑子妄想。”他用手指敲敲陈裁冰的小脑袋,又想到她说的黑骑兵、白纱女什么的,顿时觉得合理许多。

“你才是妄想,这就是只有一条!”裁冰气急败坏的说道。

庄左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该想那没用的、在这儿学什么荣实的做派,带上这个说胡话的妮子。

他不耐地问道:“别闹了,到底走哪条?”

裁冰气得哼一声,抬手前指,“没有哪条,就这条。”

胯下的灰皮驴子突然叫一声,惊起一片雀儿。

两人不再说话,入夜后的颔山道上,只有驴蹄敲着石板的声音。

……

几个时辰之后,约莫是三更天,歇亭东街口的牌坊在两人的视线尽头露出它脱了漆的斗拱。

一道寒意穿透裁冰的背脊。那日之后,她夜夜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那骑马的白纱女侧立在牌坊下的景象,在她身后,是雕像般矗立的黑骑兵,手中高举的兵刃闪着寒光,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沉默,好像沉默才是他们的语言。

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刻。在县城里,裁冰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重回镇子、救回二哥、救回家人,但真真正正到了这一刻,她却害怕得抖个不停。

驴儿在离牌坊三十步外的地方停住了,借上坡路遮挡,此处正好看不见镇子的状况。抬头只能望见牌坊的上半,以及某些修得高的烟囱。

忽然,两只手从后面握住裁冰颤抖的肩膀。这样的时刻,荣实不会再揶揄小姑娘胡思乱想,而会沉下心来认真对待,呵护、保护、给予支持。他会这样做,庄左很清楚。

“不怕,有本国师在。”

他凑近陈裁冰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你不说我胡思乱想啦……”裁冰依旧有些害怕,此时还多了点不好意思,小小声地说道。

“走吧,让你看看寸崖大国师的本事。”庄左含着笑意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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