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国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少见,但域外封国,却仍是一个新鲜事务,也需要一种全新的方式去相处,若宥于旧眼光、老故事,必然会出问题。
安东国状况不断,就是一种极其明显的征兆与体现了。事实上,刘文济心中也清楚,中央帝国与诸大小封国之间关系往来,必需有一套更实际、更符合时代发展趋势的规则办法,使之走向正常化,否则,只会在越来越多的矛盾与拉扯中,渐行渐远。
地域上的距离,本就让世祖之后皇室宗亲间的情分难以长期保留,利益二字或许冰冷,但对双方而言,却可以让各自冷静理性地对待双方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份关系的发展走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以帝国中央的意志为主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刘文济对许昌王刘曜的委任,是寄予厚望的,实权也很重,同时,刘曜的年纪(比刘文济还小五岁)足以陪他一起构建一套更进一步的新宗藩体系。
当刘曜向刘文济汇报安南王刘文涣之薨时,也是一次对尚在形成中的“新宗藩体系”的实践机会。不过在此之前,礼节人情还是要先讲的。
回京夺位失败后,刘文涣于端拱元年初夏,便再次黯然离京,南归封国。在途中,就染上了肺疾,回到安南,久治不愈,终于三年春离世。
刘文涣的一生,多少带着些悲qíng_sè彩,他出身高贵,才智不凡,胸怀大志,或有孤傲之时,少有松懈之日。少年时期,是世祖疼爱的千里马,青年时期也是太宗寄予厚望的皇长子,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遇人不淑,宏图大志,尽成一空。
当然,刘文济这个对手对他的影响,比表面呈现的要大得多。虽然他们在很长时间内并没有直接面临竞争,但一出手,就直接踩着他的肩膀登上至尊之位。
悲情固然难免,但堂堂的安南王,也难让人同情,因为天下没什么有资格去同情他。人生最后的一年多,虽然饱受病痛折磨,但大抵也是刘文涣活得最清醒、最从容的一段时光了。
临死之前,刘文涣还将后事安排好了,立四子刘继丹为嗣,继承王位,同时以王后刘娥监国。刘文涣一共有四个儿子,常妃所生的刘继元、刘继初,毫无疑问被排除在候选人之列。
剩下的只能从三子刘继诚与四子刘继丹中挑选,二人年纪都不大,一个十四,一个十一,最终选择了刘继丹,因为他无母,王后刘娥的枕边风厉害。在刘文涣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安南国很多事务,实则就是刘娥在帮忙处置,并且处置得不错,优秀的政治能力让刘文涣意外之余,也促使他做出了最终关乎安南国命运的决定。
而依封国制,刘文涣的这些安排,还需上表京城,请中枢朝廷确认,批复授册,遣使宣告之后,方具备法律效力。
为此事,刘文济还专门召集政事堂诸宰,举行了一场廷议,在王位继承问题上,倒也没有太大意见,安南王的决定总还是要尊重一二。唯一的异议,只在王后刘娥监国的问题上,经历了慕容太后干政甚至仍在经历着的大汉宰相们,对“牝鸡司晨”这种情况格外看不惯。
然而,仔细斟酌下来,却又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办法,总不能把安南这样的“大国”,直接交给一个11岁的娃娃吧,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先认了,等刘继丹长大,再作区处。
寇准对安南还是很有感情的,他单独面圣时,向刘文济提出另外一个处置办法,将安南国收回,重归中央直辖。然而可以想象的,刘文济断然否决,分家容易,合家难。即便不考虑其他影响,刘文济不能不顾虑世祖、太宗分封之政的强大影响力,这份影响来源于诸多既得利益者的强力维护。
最终决定,照准安南所表,以集贤殿大学士、礼部侍郎杨亿加安南宣慰使衔,南下交趾,代表朝廷进行抚慰,立新王,授金册。
这同样是打破常规的一个举措,因为按照最初的制度,封国王位世袭,新王需要亲自到京城接受册封。这种做法,体现的是制定此等规矩的世祖皇帝的强势掌控之心,但在端拱三年,显然早已不合时宜,因而做出一些顺势的改变,也是理所应当。
从此,帝国中枢开始正式转变对各封国关系政策了。于安南国而言,随着新王刘继丹的继位,也开启了一段错综复杂、斗争频繁的混乱时期。
王太后刘娥的执政,注定充满了挑战与困难,后宫有赵太妃不甘寂寞,在朝有赵氏家族及刘文涣心腹旧臣们,同时,国内有诸多叛服不定的蛮夷之属,饱受白眼、心怀怨愤的刘继元、刘继礼兄弟也对失去王位耿耿于怀。(这两个儿子,刘文涣感情很复杂,将其远远地安排在西南的文州与万州镇守,眼不见为净。)
诸方势力,种种矛盾,在没有刘文涣的强力支持后,刘娥的摄政之路肉眼可见的艰辛,而他能依靠的力量实在不多,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前后先王遗命,后有朝廷敕旨,并且牢牢地将新王刘继丹置于羽翼之下
ps:在收到刘文涣去世的消息后,刘文济曾大哭一场,长大成熟后的兄弟俩,渐行渐远,那是时局的推动,历史的选择,但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兄友弟恭,一同环抱世祖之膝,欢声笑语。
与康宗刘文澎,二人或许都有一定代沟,但二人之间,却总是有一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