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便日日窝在屋子里抄写女则,婆母交代下来的工作,除了请安,轻易不愿意出院子门。而我交代秋月抄的女则,终究是再也完不成了的。
直到这一日,叶府祖母居然唤我回去,我才这半个月里头一回出门子。
祖母的东荣堂,容瑶也在,我们三人对立而坐。
“孙女婿不是识得那芙蕖闲人么,还要麻烦寻一寻给你三姐姐瞧瞧身体。”她今日倒是格外客气。
我还没来得及应承,容瑶先扭扭捏捏地发话了,脸色不阴不阳的,“不要,我没病,那李大娘子不也说了,我身子好的很。”
“胡言乱语,若是好,怎么会迟迟怀不上?那李大娘子不过是个野郎中,未必瞧的真切。”祖母语重心长地拍着容瑶手背,宽慰着。
我心中不免好笑,那芙蕖闲人只会比李大娘子更野,不过,说到底,瞧了也是白瞧,问题症结又不再容瑶,不过容瑶是打死也不愿别人看她出糗的。
回到府里,我便央墨誉想法子寻一寻芙蕖闲人。
“你找她作甚?”墨誉原本正持着一卷书随手翻着,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白了他一眼,“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是为了我三姐姐求的。”
他这才渐渐放松下来,随口点头应了,“行,反正我已经寻着了。”
“那你寻她作甚?”我反问。
他一愣,转而僵着脸色笑了笑,“也是替别人家母亲求得。”
“哦。”
这段日子,我和墨誉相处开始变得不温不火。芽儿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两人面对面总有总有一丝缝隙,所谓破镜难圆大概就是这个道理。连婆母和祖母也发现了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好几次明里暗里劝解我们,可说到底,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想得开才行。
十月初二,是我的生辰,不过是个小生辰,我想着自个儿家里摆一桌吃吃喝喝也就罢了。可墨誉禀了婆母和祖母,说那天晚上想带我出去下馆子,祖母听了拍手连连说好,婆母也嘱咐我趁机会好好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那日一大早,几个丫头就不见人影,我估摸着是给我做生日蛋糕去了,也就故意没拆穿。
到了晌午时分,几个丫头便拉着我去蓬莱筑,都是她们的一番心思,我自然依了。
可是,还未走近,我就瞧着似乎阁中坐着莺莺燕燕三两人,倩影在翩飞的粉色软纱中若隐若现,我正纳闷,谁在那儿呢,定睛一瞧,这,这不是清莹她们吗,还有穆青姐姐,如萱表妹,妙音妹妹。
“呀,怎么会?”我不敢置信地回身看流云,流云只是笑眯眯地朝我不住点头。
我面上抑制不住地漾起灿烂笑容,连蹦带跳地朝她们疾走过去。不是不想她们的,她们都是我闺阁中最要好的姐妹,只是,如今都各自嫁了人,受着规矩,来往自然而然也就淡了。
“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啊呀,我都没有去迎你们,实在太失礼了。”我欢快地唠叨着,好似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几个人顿时嘻嘻哈哈地抱作了一团。
“堂堂小靖王殿下有请,我们怎么敢不来呢。”清莹佯装愁眉不展,眼中打趣更甚。
“今日是你生辰,我们特意来贺贺你。”穆青姐姐一如既往沉稳老练,望着我满是欢喜。
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青春面庞,似曾相识的美好回忆在脑海过滤,不知怎么,眼眶就痒痒的。
“殿下说了,往年生辰您定是和自己小姐妹一道热闹的,今年也不能例外,他知道,您定是想她们的。”流云在我耳旁淘气地呵了一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我心中那处棱角似乎不知不觉也就淡了,唇角微微上扬,他是那么懂我,和从前一样纯粹,他是那么爱我,和从前一般醇厚,他从来就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思索着我需要什么。
我掏出脖子上吊着的那枚玉珏,发现真的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半日,没有人打扰我们,我们几个疯丫头在浣纱湖游船画景,蓬莱阁品茶聊天,真心好不惬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欢愉的时光了。
傍晚时分,墨誉没有回来,来接我的是他的贴身小厮二宝,说是墨誉正等着我,让二宝带我过去。
我着了天水蓝的云霏累珠叠纱绣棱广面裙,裙面多幅,织绣精妙,面面不同光彩,衬的人的肌肤细润如玉,画了一个淡雅的皎梨妆,勾的双目顾盼清水潺潺,娇艳若滴。
马车走走停停,在繁华的西街停了下来,流云小心翼翼牵着我下了马车,堪堪落地,一个稚龄幼童笑吟吟地跑了过来,轻轻脆脆地唤着,“姐姐,生辰快乐。”说罢,递给我一个乌黑雕笼匣子,向我指了指前面的方向便跑开了。
我不明所以,打开匣子一瞧,是张纸笺,散落淡淡香味,纸笺上赫然写着一首诗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抿唇不由嗤笑,甜言蜜语。
朝着指的方位又走了约摸十步,又不知哪儿跑来一位漂亮的女娃娃,“姐姐,生辰如意。”又塞给我一个乌黑匣子。
这次匣子里装着的,是一幅我的小像,好吧,容许我笑一会儿,画的真不怎么样,画中女子仰头沉思,柔情绰态,仪静安然。
约摸又走上了十步,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仰头一望,眼前红墙绿瓦好似是一座酒楼,再看这红漆金粉牌匾,福庆楼,这名字好生耳熟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