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文下朝之后,匆匆往院子里走。
“大哥。”裴子书叫住裴子文,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
裴子文听到二弟的声音下意识皱起眉来,待看清二弟现在的模样便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于是放缓了声音:“二弟,找为兄何事?”
几日不见,裴子书沧桑了不少,胡子拉碴的模样让裴子文险些认不出面前这人是他最重仪表的二弟。
“大哥,咱们兄弟许久没有谈心了,大哥今日可有空?”
裴子文虽也是正一品大学士,但平时并不忙碌,今日也是将各地呈给陛下的奏折誊抄了一遍就下了衙。虽然心中对二弟妹所做的事情还是有些膈应,但看二弟的样子不禁心软道:“有空。”
裴子文随裴子书来到松竹园。
裴子书早已命人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了酒,此刻兄弟二人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椅上,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大哥,你还记得这颗竹子吗?”裴子书手抚着石桌旁的一颗松竹,问道。
裴子文定眼一看,竹子许是上了年头,竹身上隐约刻着一些痕迹。
待到凑近再看,裴子文不由微微湿润了眼。
“二弟...你还记得?”
裴子书轻笑一声:“少时大哥与我一同爬这颗竹子,大哥从上面摔了下来,弟弟自然记得。”
当年的裴家大公子与二公子整日上窜下跳,裴正清只知长子极重规矩,可哪家少年郎不贪玩?裴子文也不例外,只是他与二弟闯出的祸事向来是二弟替他背了锅。
当年也一样。
裴家大公子从竹上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足足七天,裴子书就在祠堂跪了七天,虽然并未缺衣少食,却也是实打实的跪着的。
后来裴子书的腿便落下了病根,一到刮风下雨的坏天气就从膝盖缝里透出冷意来。
裴子文想着就着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对二弟的愧疚愈盛。
“二弟,今日找为兄有何事?”裴子文虽然愧疚,但不至于被这愧疚冲昏了头脑。他明白,若是无事,二弟不会特意带他来松竹园。
裴子书放下酒杯,敛衣跪在裴子文身前:“求大哥帮帮小弟。”
放下酒杯,裴子文心中一动:“二弟先起来。”
看裴子文微微皱了眉,裴子书咬咬牙,今天就算豁出脸皮不要也要求大哥答应。
“还请大哥答应小弟。”裴子书低着头。
裴子文长叹一声,扶住裴子书的手上微微用力:“你先起来!且细细说来。”
似有所松动,就着大哥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大哥,小弟想请大哥帮小弟求情。”裴子书蹙着眉,因为跪得久了膝盖酸疼,不自觉的剁了剁脚。
裴子文略微松了口气,只是求情倒不是不可以。上次朝会,二弟被陛下申斥的时候他就想要替二弟求情了,只是苦于父亲态度未明,自己不敢贸然开口。眼下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想来陛下的气也消了。
“若只是这等小事,二弟何必行此大礼?”
“大哥,小弟知道宁姐儿奉旨医治七公主,现下已经颇有成效了。”裴子书看了一眼裴子文的脸色,继续道:“等陛下赏赐宁姐儿的时候,大哥出面替小弟求情即可。”
裴子文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听懂了二弟的意思,这是想要拿宁儿的功劳换他官复原职?算盘打得未免太好了,只是这样对自己的侄女,二弟的良心正让狗吃了?
“二弟,此话休得再提。”裴子文看了一眼裴子书,起身就要离去。
“大哥!你就算不看在小弟面上,你想想青山,他是裴家小字辈唯一的男丁,若是我不中用了,他以后如何成材,如何支应起裴家的门庭?还有青衣,宁儿走了这么多年,您是看着青衣长大的,您这么舍得让她被我连累?”裴子书知道大哥心软,对自己或许还能硬起心肠,可提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大哥不得不多思量几番。
果然,听二弟提起青山与青衣,裴子文停住了脚步。
青山学业好,又拜在云麓书院书院,自从前朝起,云麓书院的学子入朝为官者比比皆是,封侯拜相也不在少数,青山来日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还有青衣,宁儿三岁就离家,青衣与宁儿年纪相仿,这些年自己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又听青衣得妙德大师亲口批命,他并没有父亲想的那么多,他只想着裴家的小辈过得好就足够了,因此青衣能与五殿下结亲也并无不可,若真是因为二弟的缘故毁了两个孩子的前程,这让他怎么忍得下心。
裴子文犹豫不决,一方面觉得此举对不住女儿,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若是能帮帮二弟也是好的。
裴子书趁热打铁:“陈氏的事情多少影响了青衣的名声,若是弟弟再没法官复原职,青衣只怕余生便要在家庙蹉跎了。”
裴子文皱着眉,无奈道:“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裴子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大哥答应出面,此事多半已经十拿九稳,自己终于可以给五殿下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