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刑部衙门后堂的房间中,除了看似平静的呼吸声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的声响。
一个端杯不语,一个手抚杯沿。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可是实际上两人一直在试探着对方,听着对方的呼吸,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良久,杯碟轻触声打破了房中的寂静,放下茶杯的同时,宋仁杰感叹道,
“致远,这么多年,你是伯父第一个看走眼的人。”
手指轻抚杯沿,施奕文并没有说话。
“这次总归是伯父对不住你,可也不至于如此吧。”
闻言,施奕文冷笑道。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
“贤侄,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如此吧!”
“伯父客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微抬眼帘盯着宋仁杰,施奕文冷笑道。
“我自问没有对得起宋家的地方,伯父如此待我,又岂能怪施某心狠?”
“也罢,归根结底确实是宋某负你在先,贤侄以为,此事应该如何收场?”
宋仁杰倒也干脆,他直接切入了正题,毕竟,外面是不可能给他多少时间的。其实现在能让他们两个人见面,也已经是破例了,如果不是亲家插手的话,估计这会自己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哼哼,敢问伯父,若非我是贡使,那么现在我又在何处?你问我如何收场,我反倒想问伯父当初准备如何收场。”
施奕文的语气依然冰冷。看着平素一副人畜无害状的施奕文,听着他冷冰冰的话语,宋仁杰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善了。
“致远,别的伯父就不说,伯父只有一句话,虽说伯父有心以你为家人,而且施以种种手段,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伯父从没有想要害你性命的心思。”
“家人?”
冷眼盯着宋仁杰,施奕文反问道。
“宋伯父说的这么好,不知是否愿意为施某家人?若是愿意的话,我保证不再追究此事!”
什么家人?不过就是家奴罢了!
“哎,致远说笑了,伯父老胳膊老腿的,那里会侍候人,若是致远有意的话,改日伯父送你一些,又有何妨!”
心叹口气,宋仁杰又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这次伯父都栽了,栽了,那就要认,伯父认了,可是认了栽,不等于任人鱼肉。致远,你可知道,为何他们会让你我独处?”
宋仁杰的反问,让施奕文的眉头微皱,不是因为礼部查验需要时间吗?
“是礼部查验?哼哼,即便是如此又岂需要你我独处,之所以让你我独处就是为了让咱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来,贤侄以为宋家能传家六代,凭的是什么?仅仅只是靠着银子?”
看着施奕文,宋仁杰的语气依然带着长辈的口气。
“致远是否知道,其玉的妻子是何人之女?”
嗯?
眉头跳了跳,施奕文并没有说话。
“南京工部尚书刘一儒正是其玉的岳父。”
见施奕文没有说话,宋仁杰又补充道。
“他和当今首辅是儿女亲家!”
当今首辅!
还能是谁?
除了张居正还是能谁!
瞬间施奕文明白了为什么宋仁杰会这般自信了,他和刘一儒是儿女亲家,而刘一儒和张居正是又是亲家,如此一来,他确实与张居正有那么点亲戚。
官场上这份拐弯的亲情有多大用?
施奕文并不清楚,但是有了这份亲情,再加上银子,自然有人愿意替他张罗一切,就像殷正茂一样,之所以愿意让他和自己独处一室,恐怕也就是因为他与首辅有那份“亲情”。
如果张居正知道这一切的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致远,这次伯父确实有错在先,伯父在这先给你赔个罪,当然这赔罪不能只是说说而已,那肥皂厂的份子,伯父悉数奉还,另外再以十万两谢罪,不知贤侄以为如何?”
十万两!
好大的手笔啊!
冷笑之余,施奕文对宋仁杰反倒越发刮目相看了。
宋仁杰确实不简单啊!
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赔罪,再加上肥皂厂的份子,两者相加一出手就不下二十万两!
这真是……阔绰,可不仅仅是阔绰。
两世间施奕文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和事,可是像宋仁杰这么能拿起得放得下的人,确实没见过的。
为了利益算计他的是他,失策后非但不恼,如此干脆的认输赔罪的也是他。这样的人确实的不简单啊。
“宋伯父,当真是好计量啊,想必这会伯父已经找好替罪羊了吧!”
冷静的看着宋仁杰,施奕文反问道。
“何需要找?”
宋仁杰笑了笑。
“赵恩惠见利起义,意图假刑部之手杀人劫贡,这种人死不足稀!”
只言片语间一个堂堂兵部郎中正的命,居然就这么定了。惊讶之余,施奕文看着眼前宋仁杰,瞬间明白了。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从始至终这件事似乎都和他有分不开的联系,他完全可以把一切推到赵恩惠的身上,甚至可以肯定,他已经这么做了。
果然不愧是老狐狸啊!
看着笑而不语的宋仁杰,施奕文忍不住长叹道。
“佩服、佩服,伯父真是好计量!”
出人意料的是在识破一切后。施奕文非但没恼,反而对宋仁杰更加佩服了,人能算计到这个地步,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而更为难得的是,他能如此的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