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明河套地区,平虏堡。堡垒上破损的大明的红旗高高飘扬着,堡垒下,是遍地的尸体和正在冒烟的帐篷,一位长相奇异的大明将领在亲卫簇拥下,举目向北方眺望。
“大帅,著力兔已逃往贺兰山,我等追之不及。”一位浑身血污的骑士向这位将领禀报道。
“这次算他跑得快,众将听令,回师宁夏。”
“大帅,朝廷这次启用李成梁之子李如松为宁夏总兵,居于大帅之上,他李家这是要执掌两地之兵了。”一位军官愤愤不平地说道。
“休得多言,朝廷自有安排,想我麻贵遭奸人构陷,如今重新得以启用,已是皇恩浩荡,岂能多做他想。还有,不得再唤本将大帅,本将现在还是待罪之身,不可授人把柄。”
“是,大帅。”
这位长相奇异的大将,就是大明“东李西麻”的“西麻”麻贵。麻贵是回族人,以卫所子弟的舍人身份袭职从军,在大同边镇长期与蒙古部落作战,累功至宁夏总兵。去年他遭人弹劾被贬,今年二月哱拜反叛,朝廷才重新起用他为副将,讨伐哱拜。
由于宁夏镇的军事崩坏,卫所军士要么从贼、要么逃亡,麻贵竭力收集军队,才勉强遏制住哱拜的势头,并逐渐把哱拜压缩到宁夏一隅之地,但却无力剿灭哱拜,因为哱拜与河套蒙古部落首领著力兔和河套马匪卜失免相勾结,著力兔与卜失免合流,有骑兵数万,多次南下攻击袭扰明军,企图救援哱拜。
这次著力兔就遣数千骑兵攻打平虏堡,守堡明军苦战三昼夜,火药箭矢用尽,眼看就要失陷。麻贵率千余骑兵走小路,绕过著力兔的警戒,直扑平虏堡下著力兔的大营,趁着清晨大雾,著力兔不知明军虚实,发动突袭。蒙古骑兵没有防备,顿时大乱,著力兔从帐中冲出,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就在卫士的护卫下仓皇逃命,逃奔贺兰山老巢去了。
虽然这次赶跑了著力兔,麻贵却知道,不彻底打垮河套蒙古部落,宁夏之乱就不可能真正得到解决,而他现在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只有等李如松的大军进来了才行,届时他将会向李如松建议,首先集中兵力打击河套蒙古,再来收拾已成困兽的哱拜。
对李成梁的这位长子,麻贵所知不多,只听说颇有其父之风,用兵走奇,曾多次率轻骑深入险境,于险中求胜。在麻贵看来,用兵之道,还是要以正为主,以奇为辅,而弄险取胜,久必招祸。麻贵并不知道,他和李如松不仅会在宁夏共同作战,以后两人都还会远征高丽,与倭军大战。
而此时麻贵翘首以待的李如松和平乱大军,还正在从全国各地开来宁夏的路上,大军的统帅李如松,在临行之前,则专程到父亲李成梁那里去了一趟,听他父亲对他的耳提面命。
宁远伯李成梁,今年已经六十六岁的,胡须头发尽白,但身体仍然硬朗,两眼炯炯。去年他和麻贵一样,遭到弹劾,再加上朝中靠山王锡爵遭免,他也被免,离开了辽东老巢,回到天子脚下老老实实的当寓公。万历还是比较优待他,不仅不治他的罪,还保持他的宁远伯爵位不动,不像麻贵,直接一撸到底,弄去守烽燧台了。
实际上去年文官们同时对“东李西麻”下手,是针对万历皇帝所谓“好边功”而来的,在文官眼中,当今的皇帝陛下简直一无是处,好色(后来又改成“专宠”,现在他们把郑贵妃看成褒姒妲己之流的祸水了,那在他们眼中万历又是何人?)、怠政(多年不上朝)、忤逆(不遵守太祖“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训,不过后来东林党们却坚决反对作为“长”的宏光帝即位,说他“不贤”)、好大喜功(这又是把万历看成汉武、唐玄了),言官御史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万历几乎所有的行为举措都能找到攻击的理由,然后以挨廷杖和被贬为荣。
万历也有脾气,他干脆就不见他的大臣,几十年不去上朝,有事找内阁的阁老们和几个当时人,开个小会就搞定,他还故意把官员们的任命、调任、升迁的奏折留中,使许多衙门都严重缺员。更令文官们愤概的是,万历竟然重用阉人和武人,将大批内官派出去当税监、矿监,从官绅们腰包里掏钱,严重触犯了官绅们的经济利益。同时万历还废除了自于谦以来文官督师的惯例,一遇战事,竟用武将督师,动摇了朝廷“以文制武”的国策,颇有当初武宗皇帝的风范,不过武宗皇帝死得早,没对国本造成多大的动摇,万历恰恰又是长寿得很,长得让所有“正人君子”们都感到窒息。
文官们自然不可能让国家的根基被皇帝陛下毁掉,于是一方面在立储的问题上坚决扛着,另一方面就拿皇帝宠信的武将们下手,而麻贵和李成梁就不幸当了文官们要打给皇帝看的狗,李成梁不说了,本身问题就很大,各种毛病一大堆(当然也是他刻意自污以求自保,否则他跟辽东军民百姓关系搞好了,整成军民鱼水情了,那他的脑袋也保不住了),麻贵则完全是冤枉,文官们既然搞掉了“东李”,那“西麻”自然也跑不了,于是皇帝倚重的东西两个柱石就被文官们活生生的搬走了,这下皇帝就不可能再轻启边衅,效仿汉武唐玄开疆扩土了,而武将们也会再次臣服在文官们的脚下。
但“东李西麻”被文官们搬走厚,最终却酿成了大明的两大边患。宁夏方面,麻贵一贬,文官们又重新控制了军镇,贬斥武将、克扣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