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刘洪谟参加了一个什么“诉苦大会”,先是一个正红旗的满洲兵上来说自己的悲惨故事,然后就是其他人分说自己被满清害得有多惨的故事。
轮到刘洪谟的时候,他实在是没什么苦水,满清也没祸害过他,反而对他还不错。所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
宣教官点了刘洪谟的名,让他登台。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可是当他看到台下那一双双可望的眼睛的时候,他屈服了。他坚决地痛斥了满清剃头易服的残忍,说着说着自己居然义愤填膺起来。吐沫星子横飞,表情到位,肢体语言充分表达了其心理的“绝望”与“不干”。
刘洪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一边义愤填膺一边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在那样一个时刻,刘洪谟甚至感到眼前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当他的“演讲”结束的时候,台下居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还大声叫好。
这场演讲酣畅淋漓,被认为是诉苦大会上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由于在诉苦大会上表现良好,刘洪谟被分配来“劳动改造”,据说这是最光荣的差事,是绝对的好事。
刘洪谟在心中告诫自己不管劳动多么辛苦,无论如何绝对不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不就是干活吗?自己中举以前虽然没怎么干过农活,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忍一忍,撑一撑也就是了。
等改造好了,元首一高兴没准还让自己当知府,兴许还能升官呢。就算不升官不当知府,活下去总没问题吧?毕竟自己在“曹营”的时候都那么听话,现在回归“汉营”又岂能反口咬人呢?
刘洪谟认为他最差的结果也是当个老百姓,混一个温饱是没问题的,他期盼着和家人团聚的日子。
但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劳动改造居然是“挑粪”。
这让刘洪谟情何以堪?活脏点累点也没什么,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挑粪还得在南京走街串巷。左邻右舍,市井小民都瞪着眼睛看着,如此一来,他刘洪谟以后还怎么做人?
更糟糕的是,自从被赵无极那“背信弃义”的混蛋抓住,自己就没换过衣服,现在仍然穿着满清朝廷的官服。
三月以来天气又有些热了,每天衣服里面都潮乎乎的,汗一直不消。如今,刘洪谟已经能闻到从衣服里面散发出来的阵阵馊臭味了。
更可气的是赵无极放出话来,如果自己胆敢脱掉官服,扔掉“西瓜皮帽”以后就永远也别想穿衣服了。
无奈之下刘洪谟只能穿着满清的官服走来走去,参加诉苦大会的时候是这身衣服,现在挑粪居然也得穿这个。
穿着官服来挑粪,简直有辱斯文!这让他这个读书人的体统何在?
“嘿嘿嘿嘿……”刘洪谟假笑的脸上挤出的褶子恨不得能夹死蚊子,对着眼前的俘虏老人儿,一脸的谄媚。
面前的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刘洪谟实在心里没底。无奈之下只能当着几个“丘八”的面傻笑着,陪着这群家伙一起嘲笑自己,以便使自己获得必要的安全感。
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心里比吞了黄连还苦。刘洪谟心中祈祷:老天爷啊,让我死吧,我真的不想活了……
“这狗官,傻乎乎的,我们笑,他也跟着笑?”南京大战被俘的一个绿营武官对旁边大声说道,转而又问刘洪谟,“唉?你笑什么?”
“嘿嘿嘿嘿……”刘洪谟陪着周围的武官又笑了几声,说道,“下官也不知道笑什么,反正几位大人高兴,下官也就高兴了。”说罢继续傻笑。
一片哄笑,武官们乐得前仰后合,就连最严肃的夏景梅都没忍住,跟着笑了几声。
赵国祚问道:“我说,夏队长,你看新来的这些人怎么办啊?”
夏景梅看了看这些新来的人说道:“都先用早典,然后一起去推车。这些新人我看有不少年纪大的,体力活也就不用干了,在后面跟着扶着大车走就行,注意别让大车歪倒就可以了。”
“用早饭!”折光秋胳膊一挥,大声喊道,“这里是大明,元首国公爷不准欺负人,抢别人的米饭可是要挨打的,三十棍子,棍棍入肉,都小心着点,该吃的吃,不该吃的别抢人家的,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没吃饭吗?大点声!”
“听明白了!”新人们齐声大声回答。
折光秋听罢还是叹了一口气,心道有文官就是不行,气势上不来,算了。“行啊,声音虽然不够响,也不能怪你们,确实没有吃饭,走,去吃饭吧。”
老俘虏领着新人一起用餐,然后去干活。
南京之战的俘虏被安置在俘虏营里,俘虏营被设置在玄武湖的黄册库南边。玄武湖在明清南京的东北部,此时比后世大一倍多。黄册库被玄武湖抱着,陆地出口朝西,正对着南京城墙。
此时的玄武湖好像一张大嘴,把黄册库含在口中,在地图上看,还能看到这张嘴里面有两个“牙齿”和一个“扁桃体”。被俘的绿营兵就安放在牙齿和扁桃体的缝隙当中,天然地被分成四波。
看守俘虏营的是三百多明军。叫什么警察,又有人说他们叫特勤队。穿着古里古怪的,带的帽子帽檐只有一半,据说那叫什么大檐帽,身上穿的也很古怪。衣服当中一排扣子,短衣、窄袖,大裤裆,小腿上还绑着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