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初真的话匣子一打开,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他瞪得溜圆。
什么月下飞仙,夜色化影,
口吐人言的黑猫,来去无踪的巨人,
这怕不是干宝宝的《搜神记》里才能看到的内容?
在场大多数人可都是儒家无神论的坚定拥趸,子不语,怪力乱神,
尤其是祖大少这样对一切牛鬼蛇神混不吝的角色,哪儿会相信他的这些鬼话?
但终究是三人成虎,那月下的飞仙王神念也是看得真切,
虽然他并没有见到什么会说话的猫,会隐形的巨人,
不过贺兰初真的供词逻辑缜密,条理清晰,一旦有一点得到印证,其他那些奇谭怪志便也都跟着真实了几分。
在场诸人当中最为淡定的,还是任城王和天赐真人这两位大佬,
他们不时相视微笑,似乎都多少知道些内情,彼此心照不宣。
任城王并没有斥责贺兰的荒诞不经,只是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便转头向康桑问道,
“这些人的死因可查清楚了?”
“回禀王爷。
死者共十三人,两名保惠密谍,四名城门守军,两名巡守,两名更夫,一名御膳房临时杂役,一名保义游击,一名无辜路人。
死亡地点主要分布在城北和城西。
从死因判断,封魔奴那老魔头必然有所参与,
他的溺兲掌法造成的独特窒息伤害最易察知。
另外,来袭之敌中还有顶尖的剑道高手,修为恐怕不在虫二先生之下。
这名保义游击名叫崔祖虬,出自清河崔氏分家,勇名在外,也是一把好手。
他身上有十三处剑伤,剑形相同,深浅一致,甚至连血液凝结的状况都差不多,明显是有高手一气呵成,连中十三剑。
对方可以将力道角度都控制得如此精准,必然是实力碾压得结果。
这两名保惠密谍,死因又有不同,是被人从背后袭杀的。
说明贺兰将军在跟踪夜行人的时候,还有黄雀在后。
但是贺兰将军跟踪的夜行人目标是莫愁姑娘,似乎和袭击城门的潜入者又不是一路人,理应别案处理。
卑职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仅供王爷参详。”
康桑长得其貌不扬,平日里也总是不愠不火,丝毫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可是关键时刻却能有如此见地,倒让庆云对他的看法颇为改观。
庆云听说有人能使快剑,便出言提醒道,
“这名施展夺命十三剑的高手,会不会就是郁久闾婆罗门?”
康桑摇了摇头,
“我在兰若见过螮蝀造成的剑伤,
深沙,朝云大家和富贵公子的伤势我都亲自验看过。
螮蝀更加细巧,而且以郁久闾婆罗门的手法,快则快矣,并无法控制得如此精准。”
“也就是说此人剑法犹在婆罗门之上?”
“不错,而且高明不止一分半点。”
庆云听得是暗暗啧舌。
按照康桑的推断,此人高出婆罗门好几个档次,甚至在虫二先生之上,那么当世可以做他对手的人,也就寥寥可数了。
现在的虎牢关虽然兵精将广,戒备森严,但是要真论及绝顶高手,恐怕连萧锋那种水准的都挑不出几个。
如果真有身具大神通的高手混入了关隘,借着大型庆典人山人海作掩护,忽然暴起,逞一己之勇行险刺驾,孰可匹敌?
防范刺驾的事情,本来也轮不到他庆云来操心。
这个曾经抱着同样目的来到北国的少年,此时竟然在为魏王的安危煞费苦心,
这种潜移默化的视角转变,究竟是魏王个人的魅力,还是他世界观的扭转?
人行于世,顺从本心,有时候回望自己曾经做出的改变,恰如沧海桑田。
不过对于庆云来说,魏王的安危总是太远,自己朋友的安危总要先看护妥当。
今夜为了防止有人再对莫愁姑娘下手,四名拜过把子的兄弟便决定轮番守夜,
采亭和色可本来也有意凑热闹,只是几位男士都是很有担当的人物,坚决不允。
如此倒也换了一夜安宁。
天还没大亮,负责场地布置的军士以及膳房的宫人早已开始忙碌了起来。
礼乐仪轨,李冲自有安排,省去了魏王不少心思。
这次大祭祀有很多独创的地方,首先便是以佛家礼仪祭河神。
以往祭祀山川先贤,采用的都是由祖源信仰演化出的道家道场。
但是北魏自高宗以降,崇佛抑道,祭祀仪轨就需要探索些新的规矩。
李冲为了祭祀河神的事情,也着实废了不少脑筋,查询了诸多西天竺祭祀仪轨,终于让他找到了些可用的依据。
传说老子西去化三清,世间诸教皆崇三位一体之神系。
故天竺有三圣,曰梵天,曰毗湿奴,曰湿婆。
天竺三圣与群魔争夺饮之长生不老的瑶池琼浆,打翻了酒壶,洒落人间,才有了恒河,雅河(恒河主要支流亚穆纳河)与飒河(萨拉斯瓦蒂河,今已枯竭)。
于是天竺人周期性的祭祀三河,以赭黄涂身,不着寸缕,沐浴圣河河水,提壶灌顶,分享散落的瑶池琼浆,祈太平长生。
这个节日在天竺称为提壶节,汉译经师则因其习俗译为无遮大会。
虽然样板已经找好了,但是规矩还是无法照抄。
时之华夏摆脱茹毛饮血,穴居露体的生活习惯已逾千年,国民崇礼教,知羞耻。
尤其是当今魏王,非常反对有伤风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