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锦没有说话,由他抱着哭。
上一回二老太爷离世,钟锦早有准备,虽然哀痛,但绝没有这般痛及肺腑。
但这回不一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年纪还不算太大,觉得他应该能够好起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二老爷在缠绵病榻不到两月,便匆匆走了。
他声音沙哑,说道,“盼儿,我觉得像是在做梦。”
关盼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唉,怎么这般就去了呢。”
钟锦道。
两人一起沉默,关盼把汤水端给他,说道,“喝点儿水,一会再去洗一洗,齐齐整整地送他老人家走。”
钟锦端过碗喝了两口,他四下看了一眼,“积玉呢?”
“在我娘那里,我刚刚叫青苹去抱了。”
关盼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钟锦低头,看着关盼细白的手指头出神。
钟锦忽然说道,“你也辛苦了,这几日怕是也没有好好歇着。”
关盼道,“我倒是还好,溪儿哭得太厉害,这会儿病了,关晴和茵表妹一起陪着她,她怕是不容易缓过来。”
钟锦道,“娘还好吧。”
“还好,虽然伤心,可有人陪着说话,并无大碍。”
关盼回答。
“辛苦你操心她们两个,还得照看孩子。”
钟锦道。
关盼只摇头,她倒是还好。
钟锦心里明白,伤心也得有个限度,他这几日也缓过劲儿了,日子还长着,这家里又不甚太平,他不能伤怀太久。
钟锦这会儿很冷静,兰春抱着积玉进来,积玉不知被怎么逗了,刚进门,关盼就听见他咯咯地笑。
钟锦要从床上下来,关盼忙扶着他,他跪了三日,腿疼得厉害,自然站不住,只能坐在床边,朝积玉伸手,道,“我的心肝儿,过来爹爹抱着。”
“把他放地上。”
关盼道。
兰春把积玉放下,积玉便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钟锦跟前,抱着他的腿,嘴里囫囵喊了声爹。
钟锦弯腰把他抱起来,“积玉竟已经会走路了。”
关盼道,“可不是,昨日才会的,在院子里玩儿,看见静娴跑了,便要去追,就会走了。”
钟锦抱着儿子,心中万分温暖,他心口处的冰冷被驱散许多。
钟锦抱着积玉玩了一会,说道,“我如今才知,爹一直对过继之事心怀芥蒂,三叔虽然说了叔祖母已经后悔之事,但我瞧着,他还是伤怀的,想来也是因此,才不忍钟氏分家。”
钟二老爷想要的,他两个兄弟根本不在乎,钟锦心里明白,只怕他们三个兄弟,也会让他老人家失望,只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罢了。
关盼叹了口气,道,“想来他因此事受了委屈,这才想不开。”
关盼跟钟锦的想法一样,只是没有说出来,这话她说不合适。
积玉在钟锦怀里扑腾,又挪到了关盼怀里。
钟锦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也准备起身,“我去瞧瞧。”
关盼又把积玉交给兰春,扶他起来,说道,“行,我跟你一起过去。”
钟二老爷在这梅州城里颇有名声,几乎半个梅州城的人都来了钟家吊唁。
林县令受人之托,亲自写了墓志,钟二老爷生前风光,死后的丧仪,比他的生父二老太爷也不差多少。
这样煎熬的日子,总算到头。
停灵七日,钟二老爷下葬,钟家又乱了一回。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的流言,有人悄悄说起关盼的闲话来。
说她克长辈,这一进门,去年送走了二老太爷,今年又送走了她公爹二老爷。
几个妇人正说这话,叫谢容给听见了。
她们并不认识谢容,以为谢容也是来凑热闹的,并不防备,一个个说的有声有色,其中一个妇人叹气道,“说二老太爷的,倒是胡说,关氏就是进来冲喜的,这是二老太爷的意思,不过我二堂叔身子骨一直很好,这回骤然离世,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两个僧人看了家里人的八字,说是关氏克亲,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哄人的。”
这话半真半假,反而更叫人难以辨别,尤其是牵扯上了来家里念经的僧人,有些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彼此看看,都认定关氏不祥。
“那关氏的儿子呢,他那儿子去年九月里生的,再过几日就满一周岁了,我听说有些小孩子不吉利,要夺别人的寿活着,正好一年,他亲生的祖父去了,我看着一对母子都挺玄乎的,咱们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妇人们议论纷纷,那位钟家的姑奶奶露出几分得逞的笑容,还叫她们别信这些胡说八道的。
谢容听到她们说积玉的不是,这才彻底变脸。
“诸位,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圣人尚且不论鬼神之说,你们是从哪儿听到的闲话。”
谢容道。
“你是谁,我们说关氏和她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只以为这是谁家多管闲事的太太,钟家姑奶奶瞧着谢容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谢容冷冷看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关氏的生母,她儿子的外祖母。”
妇人们一阵安静,谢容接着说道,“无缘无故谤毁他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看诸位都是信鬼神的,小心死了以后下拔舌地狱。”
“还有,我女儿从前算过命,是个旺家旺夫的,你们从哪位高僧那里听说我女儿和外孙不吉利的,我这个当亲娘和外祖母的,自然得亲自过问两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