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漠庆幸自己终究还是子承母业,选择去成为一名塔罗师,他毕竟是他们的儿子,身体里流淌着冒险家和女巫师的血脉,“普通人”这三个字对雷漠来说已经有了别样的意义,从他决定追寻父母的足迹踏上这条不归路那时起,他就已经站在了普通人看不见的山头上,除了往更高处攀登,他已经没有退路,对此,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他要成为一个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普通人”,一个也许会站在宇宙之巅的“人”。
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
宁可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愿意去做一个预言家,这本来就是灵修者自己的选择,只是,雷漠没想到选择前者的要远多于后者,如今,他站在这里,看着那为数不多的几排抽屉,着实觉得有些遗憾。
雷漠把夜明灯挂在了货架老木梯子的挂钩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个灰尘满布的抽屉,一股陈旧的颜料味儿扑鼻而来,抽屉里乱糟糟地堆着他从小到大亲手绘制的塔罗牌,雷漠仔细翻找着他想要的那一副,他记得,是一个酒红色绣边花的绒布袋子,还有一张叠成长方形的配套桌布,用很粗的蓖麻绳将它们绑在一起,然后,打上一个扎实的十字结。
雷漠很担心他再也找不到那套牌了,又或者,找到了也不能用了。
柏修总是忘记整理毕业生塔罗柜子里的塔罗牌,等到想起的时候,老鼠都快要把纸牌的四个角都啃光了……雷漠正忧心忡忡寻思的时候,伸进抽屉最里面翻来翻去的手指意外地摸到了一个粗糙的十字结!掏出来一看,正是他想要的那副!
终于找到了!
袋子没有破损,桌布没有缺角。应该可以用。
雷漠把塔罗牌连同桌布一起夹在腋下,脚步轻盈地从货架梯上爬了下来。
一只萤火虫兴奋地在红罐子里闪动翅膀,对着他来回扑腾!
很长很长的长桌,平日的中央大厅里,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几乎坐满了练习塔罗的学生,雷漠提着夜明灯走过第五条长桌靠近走廊的那个角落,蹲下身子。把烛光对准了桌腿,仔细寻找那枚手刻的印记。
果然还在。
入学前几年,雷漠和度恩的学号都是8,于是,两人就用一把小钢刀在这里刻下了一个好像四眼田鸡般的符号脸。
“我在这符号上施了萨满魔法,保证你每次练牌都能抢到这个位子!”
魔法之说自然是戏言,雷漠还是照样天天中午捧着饭盒和高年级的学长排队抢位子。度恩那时候才十岁。龙骨成里瞎扑腾。就像随身带着一只装在麻袋里不安分的小野狗似的。区区一件祖传法器都摆不平,哪里谈得上什么施法。可是,雷漠每回一抢到8v8的位子就很高兴,并且始终自顾自地yy着,那个位子上有着未来萨满大师李度恩同学的神奇魔力。
十年当真就这么一晃而过了,雷漠的手指轻轻拂过度恩和他一起刻下的那枚岁月印记,再次为自己对度恩隐瞒了希罗出走的消息而感到愧疚。
谎言是一条比“人神”更刻薄的不归路。每撒一次谎,就必须用另一个谎来圆那个谎,如此循环,了无尽头。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雷漠真希望他和度恩永远都活在8v8的烙印里,调侃着、修炼着、yy着、梦想着,然后,永不长大。
但是,这不可能。
只要还活着,还在人间,岁月就会一直推着你往前走,不停地走,直到有一天醒来照镜子的时候,你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萤火虫噼噼啪啪的扑闪声再次提醒了雷漠,再这么磨蹭下去天就要亮了,他不再迟疑,立刻站起身,把夜明灯放在长桌的正前方,解开了十字扣,把桌布摊开——酒红色的绒布袋子里装着他的毕业前画的最后一套牌,那套牌是以命运之轮“春、夏、秋、冬”为主题的一副手绘塔罗,雷漠在四季轮回的主基调中融入了中国古老的节气符号,并且,在每张牌的左下角画上了一枚小太阳,取名为“黎明之光”。
卡纸、原始绘画、古老的符号、喀巴拉牌阵,这就是最基本的直觉感应。
雷漠放空了自己的脑袋,心无杂念地迅速洗牌、切牌、展牌,等到静下心来准备提问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
到底想要问什么呢?
还是关于他和希罗之间丢失的那个“秘密”。
只有解开那个“秘密”,他才能进入希罗的内心世界,体察她此刻的动向。
雷漠的思绪回到了火山顶上的那一夜,那个促膝观星的夜晚,他们彼此说过的那些话,希罗的身影、容貌、让他无法忘记的点点滴滴全部重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无比细腻,无比清晰,可是,却找不到她的隐秘,那晚,她的心分明是对他敞开的,根本就没有秘密……看来,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雷漠默念贺希罗的名字,随便切了一张牌,打开一看,是一张审判逆位。
还是无法触及的隔绝,不清晰的扰乱、内在的隔离。
她竟然如此防备,究竟想要对他隐瞒什么呢?
雷漠又顺着这张牌连续抽了两张,奇怪,牌面分别是死亡和力量?
这两张牌和审判逆位毫无关联。
死亡……是否与我有关?
这个问题一闪现出来,他就切了一张。
权杖王牌!牌面暗示,的确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