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细白的手指还沾着血,叫漆黑链条一衬,愈见得红红白白,显眼异常。但锁链毫无变化,他的手腕仍被束缚着。
头上竖起来的狐狸耳朵像被风霜打蔫,又塌了下去。
迦岚皱眉望着唐宁的脸,口气冷硬地道:“拽一下。”
唐宁摔在地上,大汗淋漓,又浑身是血,狼狈得仿佛才从尸堆里爬出来,哪有闲心思管他。可一抬眼,她又看见了那种看食物的眼神。
手下用力,唐宁抓住粗长的链条,拽了拽。
依然毫无变化。
他轻轻“咦”了一声,蹲下来打量她:“方才明明……”但话未说完,他忽然打住,转而道,“你果然有些古怪。”
唐宁闻言看看他的尾巴,嗤笑了声:“你这模样,也好意思说我古怪?”一番折腾,她身上没了力气。
如今这模样,恐怕真要变成他的盘中餐。
心灰意冷,唐宁又道:“人不人狗不狗的,也不知道是该叫你狗人还是人狗。”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可是妖怪。”
唐宁勉强翻个身,仰面躺好,叹口气:“看出来了。”
他哈哈大笑,像是很爱听刻薄话。
唐宁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向上看了一眼。眼前的妖怪,笑着笑着,眼神却落寞起来。
这样的神情,偶尔,她会在镜子里看见。
别开视线,深吸口气,唐宁试着抬了抬脚。
只有脚趾头,好像动了一下。
真是奇怪,一会能动,一会半分也动弹不得。
她以手撑地,半坐起来。
脏兮兮的裤管还挽着,露出底下玉似的肌肤。
地上的阵,那道裂隙似乎更大了些。她的血,淌的到处都是。原来一个人身上,能有这般多的血。
忽然,地面又震动起来。
唐宁连忙看向血污中间。
那个坑洞,正在往下塌陷。
“滴答。”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她和一旁的狐狸仰头向上空看去。
噼里啪啦,头顶上落下来一阵冰冷大雨,来势汹汹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唐宁立即明白过来。
是那汪奇怪的水,正在倾泻而下!
耳边响起隆隆的轰鸣声。
墙壁崩坏,石块坠落,这地方要毁了!
三九寒冬才有的冷意,笼罩在周身,仿佛要将她的四肢冰冻起来。视线因为水流而模糊,唐宁挣扎着想站起来。
周围越来越黑,很快便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哗哗的水声愈发响亮。
水越积越多,没过唐宁头顶。
她在水里上下沉浮,艰难喘气,忽然抓到了一样东西。
是那根她先前没能拽断的锁链!
唐宁立即双手并用,抓住它。
可是,“咔嚓——”一声。
断了!
糟糕。
唐宁嘴里呛进一口水,无法自已地咳嗽起来。
虽然多年没有走过路,用过腿,但小的时候,其实她是会水的。
总是阳光烂漫的江城,有许多湖泊。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偶尔兴起会带她出门。父女俩,一大一小,各自提一个小木桶,去湖边垂钓。
她的桶,小得不配叫桶,里头也塞不下什么鱼。
是以,垂钓不垂钓,同她并没有什么干系。
她去了便只是玩水。
胡乱地闹,胡乱地跑。
父亲也扶着钓竿和她一起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她就这样学会了凫水。
且旁人家的小孩都不会,只有她会。
她得意洋洋,父亲也得意洋洋,说不愧是他的女儿,像他,聪明能干,不管什么东西,总是一学就会。
但回到家,母亲知道了,上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斥,说父亲对她太过放纵,没有大人模样,不知危险。
父亲愁眉苦脸。
母亲又来训她,说她果真像她老子。
训完了,她让他们爷俩去罚站,面壁思过,还说不许吃晚饭。
父亲领着她,唉声叹气,等母亲一走,却忽然从袖中掏出包果子。
也不知他是何时准备的。
等到掌灯时分,母亲惦记,来给他们送吃的时,爷俩一转头,嘴边都是碎末子,气得母亲连觉也不想让他们睡。
可父亲带着她,不到戌时便已呼呼大睡。
……
人人都说父亲爱她,宠她,对她视若明珠。
可那样的好时光,如今想来,却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父亲抛弃了她。
她再没有做过垂钓、凫水那样的事。
离开江城,在雷州一住十年,她已经连乡音都不记得。
身旁水流越来越急。
肺里火燎一般得难受。
唐宁还睁着眼睛,但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有人在叫她,可声音听起来很远。
忽然,身子一轻,又落下。
她闻到了草木和泥土的气味。
有风拂过脸颊,像温柔的手。风里,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是桃花吗?
身上骨头断裂般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眼前渐渐明亮,唐宁看见了天空。
墨一般浓稠的漆黑夜空上,挂着一轮弯弯的弦月。
月下,则有一棵桃树。
桃树旁,是一口井。
井沿上,坐着一个少年。
春夜的桃花,被风吹得高高飞起来,呼啦啦地打转。风一停,花瓣落下来,恰好落在少年的银发上。
有蓝色的火焰盘旋在半空。
唐宁清楚地看见。
他毛茸茸的